賈抱樸微一思量,不禁訝然。“聶向晚師從文謙館主,文童出身而已,決計沒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如果她提前知道老皇帝的病情,推算出老皇帝駕崩的時間,自然能閉城不戰,守住沙台。”
賈抱樸越聽越驚愕:“殿下的意思是——”
“聶向晚此人不簡單,應當好好查探一番。”
眼見幾次征戰的關鍵都落在了聶向晚身上,賈抱樸即使察覺到事態發展隱隱有些不對,也隻能應承下來。“老臣遵旨。”數日前他就查探過聶向晚的來曆,說與殿下聽時,殿下極是不以為然,沒想到皇帝薨歿的消息,她竟然也能提前知道,還一度引起殿下的猜疑。
遊學南翎的北理文童,是怎樣抓到華朝這諸多內情的?
賈抱樸正細細思量,耳邊傳來冷淡的一句:“退下吧。”
賈抱樸並不退,而是躬身施禮:“另有一事需稟告殿下。”他拿出十年煉丹心血凝結成的筆錄圖冊,翻開工筆描摹的蘭草那頁,篤定說道:“華西奇草舌吻蘭毒性不定,因人體質而異,潛伏期分為一旬至數月,老臣與太醫院首座多次商討,才得出這條結論。殿下懷疑太子妃誤吸蘭香,不至於殞命,在醫理上說不通。”
葉沉淵聽後遽然冷了聲音:“我自有論斷,總管不需多次進言。”就此堵塞了兩大總管的言諫。
賈抱樸慢慢站直身子,攏袖說道:“老臣知道這樣說會觸怒殿下,隻是江山社稷在前,老臣責任使然,不可不勸殿下看明事理,在太子妃一事上節哀。”說完他拱拱手,先退了下去。
暖閣裏隻餘花雙蝶一人孤零零跪著,承受著夜風的冷和凝重的氛圍。
許久,葉沉淵才說道:“侍從通傳,王潼湲昨晚在我寢宮外跪了一宿,所為何事?”
花雙蝶忙回道:“王小姐與閻良娣起了爭議。”
“說清楚。”
花雙蝶是知道主君殿下看似冷淡,但對王潼湲的事情絕對不會置之不理的,當即也不含糊,細致說了一遍因排演巫祝之舞,兩人生起的口角。據傳,遠在北理國的蒙撒采納聶向晚的計策,用巫覡舞樂大敗閻家軍,王潼湲在府中排演類似的舞蹈,被閻薇指責成“禍心包藏,與外敵私通”等等罪名。
葉沉淵沉思一刻,凝住的眉頭不知不覺鬆開了,說道:“果然又牽扯到了這個聶向晚。”
花雙蝶不解抬頭:“殿下,此事和聶向晚並無關係。”
葉沉淵居然笑了笑:“你不懂。”
花雙蝶的確不懂,但又不便詢問。更令她驚異的是,殿下沒有對王潼湲的委屈做出任何指示,他隻是站在窗前,靜靜看著天外的月色。
花雙蝶暗想,既然殿下沒有喚她退下,那便是有話要說。
孤身站立許久,葉沉淵果然開了口:“賈總管勸我節哀,無非是要我和往常一樣,做一個監國輔政的太子。但他不知道謝開言的死,對我造成極大的打擊。現有種種跡象表明,謝開言還活著,僅是今天,我就發現了幾處異常。”
花雙蝶屏氣靜聲地聽著。
“所有的跡象都彙集到了聶向晚身上,你替我出使一趟北理,細致查清她的底細。”
花雙蝶終於明白了殿下單獨留下她聽命的原因,應道:“遵旨。”
華朝全軍素縞舉喪,停止了邊境戰爭。喪禮並全之後,華朝皇帝梓官發引陵墓,期間,葉沉淵再也沒有出現在文武百官麵前。賈抱樸主持一切事務,隻得對外宣稱太子憂勞過度,正閉門清休,謝絕各方探視。朝中政議紛紛,三省官員頻頻送表奏入太子府,催促太子登基。
正殿裏的賈抱樸抄著袖子大罵一眾侍衛:“都是一幫蠢貨!百把人守在寢宮外,殿下什麼時候不見的,竟然沒一個說得清楚!”他越說越氣,走過去踹了侍衛長一腳,喝道:“不準走漏一點風聲,你們摘了府裏的配飾,穿素服,隨我出府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