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聽果子說,你已嫁給了十年前的葉潛,這點曆史不可抹殺掉。”
謝開言驚異道:“為什麼?”
謝飛拍拍她的頭,隻是歎息:“聽我的話,別問了。”
謝開言默然不語。謝飛又道:“你學了那麼多禮儀,應當知道,謝族的女兒不能二嫁。”
謝開言失笑:“我沒有想過嫁人,我隻想陪著叔叔。”
謝飛肅然道:“既然說好要陪著我,那便不能存留失意尋死的念頭。這點你能答應我嗎?”
謝開言遲緩點頭,尚存猶豫之意。
謝飛看懂她的心思,內心苦歎,嘴上隻說道:“你已經有了當謝族族長的自律和決心,盡管烏衣台殘破了,我還是希望你堂堂正正地走回來。”
日暮時分,烏鳥南飛,煙靄漸生,水遠天遙。
謝開言孤身一人走上了烏衣台。穿過斑駁的坊門,她看到了覆蓋著青草的五排石磚,淒淒碧色迎風搖曳,遮掩了磚角五萬個名字。她知道,這些被雪霜歲月掩埋的名字裏,有四萬五千個在戰場上風滅,有五千個投身於金靈河,來世待海神眷顧。
謝開言靜寂走過烏衣街巷,登上千級石階,淚水滾滾而下。謝飛站在刑律堂前,焚香禱告了宗祖長老牌位,喚她擦淨淚水,破顏笑道:“十年前我曾詢問過你‘回不回’,你當時痛得昏迷,沒有回答。如今你真的回來了,我很高興。”
看著叔叔早已蒼老的麵容及染霜的鬢發,謝開言心痛難言,跪在浸染過她的鮮血的玉石磚麵上,重重磕了一個頭。
謝飛扶起她的身子,朗然道:“既然回了,我便交付刑律堂的秘密給你,隨我來吧。”
刑律堂是一座綠木深深的宅院,正中大廳布滿了掛像及牌匾,從不燃燈點香,光線蒙在龕壁裏,透出一股陰森。族內弟子不敢在此逗留,外來人氏聽聞過大名,向來對它望而卻步。謝飛領著謝開言走進內堂,轉動機關,進入一座空曠的地下室。
謝開言環視四周徒壁,心想,這裏能藏什麼秘密?
謝飛舉起手中鐵錘,砰地一聲朝大理石牆壁敲去。青黑相間的花紋岩散落下來,破開一個洞,內中簇簇撒出金色粉末,謝飛並不停手,越敲越多,積攢了小塔似的粉末堆積在地麵,說道:“這些金沙便是從金靈河淘出來的,攢了很多年,可冶煉成元寶或是武器,隨你處置。”
謝開言極為震驚,道:“我記得族內已有地下錢莊,據說所藏頗豐,富可敵國。”
謝飛淡淡一笑:“那些也沒有假,屬於明麵上的賬目,隻是散落在華朝轄地內,不能一次提出來。動靜太大,容易引起外人警覺。再說經過這五十年,錢莊掌櫃換了一批,其中肯定還有不認賬的人。這些藏金石磚可是現成的,喚果子拖在船底,神不知鬼不覺替你運送出去。兩相對比,你願意要哪一種錢財?”
謝開言想了想,道:“兩種我都要。”
謝飛笑了笑,道:“還是這樣貪心。”
謝開言利用半月時間處理雜事,安置好一切,取下灰雁腳下綁定的布帛,遞給張初義觀看。“義父,這便是聶公子傳回來的畫像,你照著上麵的容貌給我整治。”
張初義細細看了下。
畫中的人物便是聶無憂的遠房表妹聶向晚。身材較高挑,長眉修眸,笑容淺淡。她的下頜清瘦了些,樣貌不比謝開言秀麗,五官隻是堪稱端正,張初義才看了一眼,心下就不喜,低聲嘀咕道:“這不好,這不好,太子看得到。”
謝開言卻是想著普通容貌不易引人注意,哪管他說了什麼,隻催促:“義父快動手吧。”
張初義低頭想了一下,多留了個心眼,於是對謝飛說道:“削骨植皮是本人獨門技藝,先生請回避下。”
謝飛拱拱手,帶著阿吟走上烏衣台,向他介紹各種風情典故。阿吟聽得眉開眼笑,纏住謝飛喚叔叔,道:“一一現在換了麵孔,去北理後就不能再喊她名姓了,不如叔叔跟著爹爹叫她‘小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