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1章(1 / 3)

紅日西沉,大海寂然。

華朝葬喪隊伍徐徐撤回,一路隻聞白馬鼻鳴,連風聲都停止了流動。左遷騎馬隨護白玉黑檀大車之旁,細心捕捉車內的動靜,竟是聲息全無,仿似抽空了魂魄一般。他回頭與賈抱樸的親信商議,說道:“殿下這個模樣,大總管那邊可有對策?”

親信說:“上個月,總管看過中書省的奏章,那上麵列了數名嬪妃的人選,王家小姐也在裏麵。”

左遷皺眉道:“總管的意思是?”

親信回答:“王家小姐與太子妃神韻瞧著有幾分相似,總管想將她收入府來寬慰殿下……。”

左遷搖頭:“這可不好,殿下哪是舍而求其次的人。”

親信沒有說什麼。

南翎烏衣台前,海水遠接天際,緩緩推送波浪。突然,從海底冒出兩具濕淋淋的身子,用鉤抓拉住飄到海中心的木船,費力地將謝開言拖回濱岸。

謝飛俯下身,拍著青白膚色的謝開言,急聲道:“張館主,她真的沒死?”

張初義歎道:“先生先讓讓。”待謝飛讓開,他便一把背起謝開言的身子,快步朝烏衣台跑去。

烏衣巷一家殘破的民戶內宅中,阿吟聽從爹爹的要求,已經準備好了一切工具。

張初義取出冰筒內的桑花果樹汁,掰開謝開言透冷的嘴唇,小心滴入進去,然後將她靜置一旁。十年之前,他僥幸搶得兩枚桑花果與一筒樹汁,藏入冰袋裏,輾轉來到汴陵安身。此次謝開言吞服了一整顆花籽做的丹藥,依照藥性,應是兩日之後才能轉醒。

謝飛點燃柴火,燒熱炕床,袍角在槐刺上一掛,唰地扯出一道口子。他將衣擺收回,細細折好,道:“這種‘熱蒸法’可解謝一身上的沙毒,隻是那桃花障本族素來無解藥,謝一該怎麼辦?”

張初義搬來大抽格蒸籠,加上水,放在炕床中央的洞口上,擦汗道:“先生請放心,如果我沒猜錯,太子沉淵已經解開了小童身上的桃花障,隻是小童又吸食了舌吻蘭的毒香,沉在肺腑裏未排出來,雖說對性命無大礙,總歸有個引子留在了體內,估計要折損小童的一些壽命罷。”

火光映著謝飛蒼老的臉,推究這一切的起源,使他端坐在燒火木凳上,半晌才能說道:“孽緣。”

張初義嘿嘿一笑。

五日之後,謝開言大汗淋漓地跳出蒸籠,全身上下輕鬆了許多。早在天劫子藏書中看到,沙毒是地火引起,隻需將她放入籠龕,倒入湯藥,以沸水蒸蕩,開氣孔引毒血,將血質洗清即可。她吩咐義父及族叔效仿此法,果然取得效果。

堂上並肩而立黑袍瘦削的謝飛與藍袍落拓的張初義,見她全然如新月的模樣,均微微一笑。

謝開言跪地拜謝兩位親人,道:“請義父替小童削骨換臉。”

張初義攏著袖子搖頭:“削骨植皮極其痛,常人難以忍受,我也下不了手。”

謝開言跪地不起,沉默磕了一個頭。

謝飛扶起她,沉吟道:“為什麼一定要這樣做?”

謝開言垂頭道:“聶公子是南翎遺落下來的皇族後裔,我救他出冰庫那晚,他便請求我與他同上北理,輔佐他當權,改變北理被吞沒的國勢。我已經答應了他,而且,我在太子府滯留一月,聽到了不少關於北理的軍情,其中還包括華朝調兵的動向。我將這些內容刻在了木板上,交付給了聶公子,提醒他早日做準備。如果我要北上輔佐聶公子,必須用全新的麵孔和身份,換做一個叫‘聶向晚’的女孩,充作聶公子的遠房妹妹入內廷起事,因此,懇請義父成全我的心意。”

張初義歎了口氣,轉臉瞧著謝飛。

謝飛道:“烏幹湖的那撥人怎麼辦?”

“隨我一起潛入北理。”

“你是說——要用你辛苦拉扯起來的第一撥力量,去輔助聶無憂當皇帝?那他的國號是‘北理’還是‘南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