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開言忍住呼吸,手腳僵硬直墜水底。
葉潛低眼看了大半刻。先前就封住了她的穴位,打傷她一掌,這樣閉氣躺在水中,不死也要丟半條命。可是她形無所覺,當真像死了一樣,他看著終究不忍,伸手探向她衣襟,就待拉她出來。
謝開言抬起手裏暗藏的短刃,傾注全力刺向他胸懷。葉潛躲避身子,手掌卻被刺傷。刃口生倒刺,穿透過去,再被她拉回,掌中經脈就被割斷。他抿住唇,揚手劈向她的後頸,掌風走到半路,想起什麼,該為削落,擊上她的肩膀。
謝開言倒在水裏,泅出一口血。她突然睜開眼睛,伸腿一蹬,借石棺反衝之力滑開一丈距離,說道:“我叫謝開言,南翎國人,衝撞公子非本意,望公子明鑒。”她終於衝開了穴位,不願多戰,拔起身子躍向窗口,掀開一角薄薄晨曦遁去。
葉潛走到短榻前坐下,替右手止血。既然不能痛下決心殺她,就沒有必要追趕。
謝開言來不及調息,趕到驛館,正待責備聶無憂太不講道義,將她一人留在葉府。阿駐委托館驛傳遞一封信,告訴她,公子燒開鎖軸,見了圖卷之後十分心急,連夜趕回北理。
大概是怕泄露過多消息,留信裏並未說清前因後果。
到底是什麼圖讓聶無憂走得如此惶然?
謝開言思前想後,隱隱覺得不妥,又擔憂葉潛尋來報仇,忙收拾好行囊,趁清晨霧氣出海,輾轉回到南翎。
謝飛看過策論,點點頭,入宮交付給太子太傅。文太傅提綱挈領,擬作強國三策進獻與太子,卻被冷置。謝飛聽到回音,微微一歎:“太子自小貪玩,做了儲君之後還是不改閑散性子,我族的擔待恐怕要重了一層。”
謝飛一語也成讖。
南翎天康十年秋,華朝出動二十萬騎兵越過徽州,攻打越州邊境。謝開言領詔令出戰,與金吾將軍蓋行遠左右夾擊,打退華朝前兩輪攻擊。華朝統領發快函求計,老皇帝派出公子沉淵督戰,未授予實權。葉沉淵趕至軍營,定出誘敵之計,讓騎兵退向徽州,引蓋行遠來追擊,暗中再委派海船裝運步兵,繞到南翎側翼港口開戰。
南翎軍力即被分化出來。
謝開言在帳中疑慮道:“本國曆來恃海而生,那些華朝兵是如何衝破洶湧海浪,平安抵達港口的?”
阿照低頭看海港分布圖,篤定道:“華朝定是出了高人,仔細計算過潮汐起替,等到本月無風浪之時,便送兵過來。”
一句話驚醒謝開言,她馬上想起青龍鎮渡口杏花樹下的身影,暗想:難道葉潛就是葉沉淵?如此這般推斷起來,她又記起葉府石亭裏的那局棋,葉潛持白子,逐漸圍困上下兩處,繳清南北兩方的失地。
如果他要收複徽州,那麼與之對應的寧州關外,他肯定也要發動清邊戰爭收繳回去。
似乎,這就是當初的聶無憂匆匆趕回北理的原因。
謝開言皺眉道:“聶無憂回去兩月,怎麼不見任何動靜?”
阿照道:“不如我替你去趟北理,說清當前形勢?”
謝開言搖頭:“聶無憂心黑得緊,他沒有鼓動國君出兵,肯定是在觀望,等著南翎全線承受華朝的壓力。”
阿照笑了笑:“下次見他,記得打他一頓。”
謝開言展開地圖細看,又道:“如果督軍是葉沉淵,這場征戰就不好打了。”此後無論皇廷傳出程度不等的召見令,她都不予理會,隻帶謝族子弟緊守在越州邊境,誓死不退一步。果然,海運過來的步兵仍然是幌子,另有精利鐵騎連夜趕來攻擊軍營,謝開言帶族人禦敵,從天黑奮戰到天明,遏製鐵騎進逼,護住了南翎國的第一道屏障金靈河,同時確保國都無憂。
天降暴雨,衝毀道路,爭戰驟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