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吟呢?”
“咳,肯定是睡死燒成灰了,你看地下這麼多牙齒和骨頭殼,說不定就是阿吟掉下的。”
花雙蝶走上前,替謝開言攏上貂裘鬥篷,好生勸著她回到太子府中。謝開言沒做堅持,回程之中直接睡倒在馬車裏,神情一如從前。
花雙蝶心下寬慰不少,進門時責備值守侍從看管不力,任由謝開言出了府。侍從委屈叫道:“回總管的話,我們一夜沒閉眼睛,不曾見到太子妃走出這道門兒啊。”
花雙蝶由此多了個心眼,細細觀察謝開言的行蹤。午時,謝開言遊蕩到東角院牆之後,突然拉住垂蔓,跳了兩跳,意圖攀越上去。
花雙蝶嚇出一身冷汗,正要跑過去拉住她,旁邊紫影一閃,葉沉淵已經先前一步,將她抱了下來。
“去哪裏都隨你,走正門。”他摟著她的腰,在她耳邊叮囑道。
被架在半空中的謝開言不住踢腿,神情很是不耐,但又不說一個字。葉沉淵哄了半天,她才含糊說道:“米……米……。”
什麼米?花雙蝶費神想半天,不得要領。
精通揣摩謝開言語意的葉沉淵片刻也沒了聲音。謝開言推開他的手,徑直朝著前殿走去,腳步極端漂浮。
葉沉淵回頭問道:“摸骨張就這樣死了?”
一直隨侍身後的左遷應聲答道:“仵作驗屍查實是張老板本人。隻是他的兒子阿吟,下落還有些不明。”
葉沉淵思索一下,冷冷道:“罷了,任他去吧。”
左遷點頭附議。至此,阿吟消失無蹤,不知生死。修謬派出的殺手趁黑縱火焚燒張家,躲避了幾日風頭,正想將消息傳遞到大理寺牢獄中,才發現修謬已經中毒身亡。他慌張逃出汴陵,在城門處被左遷擒獲,左遷將他押送到縣府受審,不著痕跡地處理掉了這樁凶案。
謝開言似乎受到張家縱火案的驚嚇,情緒變得極不穩定。她不吃飯不喝水,無論是誰靠近,都一視同仁踢出去。葉沉淵留在冷香殿處理政事,聽她鬧得狠了,喚人將她帶過來,準備詢問一番。
黑發雪顏的謝開言如同零落的梅花樹,直愣愣站在窗前,任花瓣一片一片沾染上鬢發,清淨得不含一絲人煙。侍從悄悄靠近,手裏拿著大幅繡紅芙蓉錦披,向她身上裹去。
咚地一聲,謝開言翻窗逃逸,輕車熟路滾落草葉中。
花雙蝶忍不住叫道:“哎喲我的太子妃,您可要小心點。”
整個太子府沒人敢強蠻對待謝開言,侍從也不例外。等他們趕到花園一看,謝開言已經走遠。梅瓣一路飄灑,她一路遊蕩流轉,分開枝葉拂花而過,紛紛揚揚撒了一場香風霧雨。
沿著小溪朝上走,便來到偏僻的醫廬前。
白袍天劫子聽到喧囂聲,開門一看,謝開言拖著一株長長的梅枝出現在眼前。
“丫頭又在胡鬧了?”天劫子笑眯眯地說,“要吃糖丸嗎?”
“糖……。”謝開言的瞳色清亮了些。
天劫子拉住她的手腕,拖著她的梅枝走進醫廬,倒了一盞花露,摻進四顆清香玉露丸,溫聲細語哄著她服下。一旦喝完解藥,她就沉沉睡去。
伺藥小童細聲細氣地請出其他隨從:“大家都出去吧,醫廬見不得風。”
眾人列為兩排,守候在醫廬外,等著謝開言醒過來。
許久未見謝開言過殿侯審的葉沉淵放下筆,終究找了過來。花雙蝶細細稟明事宜,落在三步開外請示:“暖閣的窗子是否要封住?”
葉沉淵停頓一下,道:“她就這點樂趣。”徑直走進醫廬,留下花雙蝶細細咀嚼話意。
天劫子行禮,看著軟榻上昏睡不醒的謝開言,歎口氣:“殿下還想叫老夫替太子妃把把脈,沒想到太子妃自己尋了過來。”
天劫子算是醫術中的最後一道屏障。
前些時日,賈抱樸受命診治謝開言,卻被謝開言拖著滿園亂轉,花鋤、草葉、竹枝、水車受損程度不在話下。就連地底藏著的最後一盞雪甕花露,也被她翻了出來。她邊喝邊倒,將酒露糟蹋了幹淨。賈抱樸當下就變了臉色,再也顧不得尊卑階位,拂袖躲進木屋裏,哐當一聲關緊門,自此對她避讓三舍。
惹惱大總管後,太醫跟著補上診斷之位,官帽及官服照常成為謝開言好奇的目標。因葉沉淵忙於政務,鮮少作陪一旁,謝開言十分喜愛太醫容貌,一見到他就伸手拉扯胡須眉毛,導致太醫也惶恐避讓。
數次玩鬧下來,整個太子府都信服了謝開言已失去心智的傳聞。
葉沉淵希望她早日清醒,方便舉行婚禮,考慮一番,請天劫子出廬診斷。天劫子因煉丹過度,精神氣色大不如以前,當即婉拒了旨令。
謝開言渾渾噩噩自動尋來,解決了天劫子出行不便的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