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1章(3 / 3)

郭果趴在欄杆上,看著對街庭院中的布景台,嚷道:“大公子幫我拿好風車,我們去看皮影戲吧。”

戲館前院搭建了一個紅幔白布的小舞台,樂工們手提皮影畫兒,攀越山坡,淌過溪水,上演了一折孝子救母的故事。孩子們坐在板凳上,拍手叫好。門廊二樓上,用流紗遮著一間小閣子,影影綽綽映出一道纖秀身影,卻是僵硬坐著一動未動。旁邊各有華衣侍從鎮守。

宇文澈走進庭院,遙遙朝樓道上的左遷拱拱手,帶動掌中的風車鈴鐺清脆作響。左遷連忙還禮,與花雙蝶低語,說道:“那個姑娘就是郭果,前幾日被殿下驅出城,宇文公子舍不得,又將她尋了回來。太子妃與她相識,聽聞又寵愛她,花總管需要盯緊點,千萬別讓她近了太子妃身邊,免得引起波折。”

花雙蝶點頭:“這個自然知道。”

閣子裏的謝開言隔著紗帳看向小戲台,對外界茫然不知。底下傳來孩童歡笑,隱隱還有鈴鐺脆響,她怔怔坐著,突然念道:“句狐?”

花雙蝶忙湊近,聽著她又說了一遍句狐的名字。

左遷停在帳外詢問何事,花雙蝶歎道:“太子妃素來對句狐親近,但凡有鈴鐺響,就記起了句狐手腕上的舞鈴,也是這樣的聲音。”

左遷道:“還是總管細心,能推測太子妃心意。”

花雙蝶笑了笑:“殿下也明白的。”

所以當街接回謝開言後,葉沉淵就下令取了府內所有的風鈴與鑾鈴。

此刻的謝開言站起身,怔忡走出帳外,循聲找著風車的脆響,也顯得是極為尋常之事。

樓下郭果在台前台後穿梭,玩得不亦樂乎。她回頭瞧了眼宇文澈微笑的臉,鼓鼓嘴,走到他身邊,接過了風車,不住地迎風晃動,嚷著:“好不好聽,好不好聽?”

宇文澈被她吵得沒法,隻能笑著回答:“好聽。”

左遷見郭果並未發現謝開言的身影,暗自鬆了口氣。隻因殿下下了死令:再走失了謝開言,問罪全府。懲罰他一人輕鬆點,若是牽連到其他同僚,他可承受不起。

看那封少卿,昨天挨了板子,今天還未起身。

這便是活生生的例子。

一陣細微的風撲過來,刺入郭果手中舉高的風車裏,震得鈴引嗡嗡輕響,反複顫動著。郭果笑著對宇文澈說話,耳裏卻仔細辨認著風聲,讀出隱秘的消息:太子府、入夜、跟隨、花粉衫子。

郭果笑意盈盈地鬧著,扯著宇文澈先出了戲館。知道謝開言沒有真的傻掉,她比任何人都要開心。

當晚亥時五刻,漆黑無星。一輛精致馬車從太子府後苑駛出,徑直朝著西山而去。郭果苦練十六年的輕功此刻發揮了作用。她緊緊跟在車後,縱力一躍,站在樹巔朝下看,果然捕捉到一抹幽藍的影子。

織鈴花粉濃重,塗抹在衣衫上,在暗處便拉成一灣藍光,位於明處的人卻瞧不見這些奇異的顏色。她跑跑停停,在山道上仔細搜查微亮,一雙清碧眼瞳也比常人要犀利些。她的身上流淌著胡人的血液,自然也帶了遊牧民族的敏銳力。

馬車在寂靜的夜裏粼粼作響,遠遠牽引著她來到一處偏僻山莊前,兩盞高懸的燈籠映照著黑金牌匾,書寫兩個大字:萬壽。

郭果翻上山麓,借著虯枝樹冠滑落莊園內,察覺到警戒並不森嚴。除去前院和後山十名兵士站崗,除此再無他人。她想了想,躍上走廊頂棚,貓腰流竄,查看地勢。

莊園內有一棟小樓,此時正亮著燈盞。

郭果屏氣吞聲藏在山石後,看著頭戴方巾身穿青袍的老者走出小樓,徑直上了馬車離去,等到萬籟都失去了聲音,她才靜靜摸進樓閣。

臨窗燈盞已滅,對重重夜幕,繾綣吐出一抹輕煙,似是離人的喟歎。

一道黑袍身影對欄杆靜坐,輪廓寂寥,堪比晚星。

郭果屏息走近,看著那道熟悉的背影,撲通一聲跪下,抑著嗓子喚了聲:“謝飛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