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昭容咬了咬紅唇,有些拿不定葉沉淵的意思。因為他從來不會對她說這麼多的話,從來不會主動與她說話,從來不會在他人麵前揭秘十年前的往事。
謝族對於他,似乎是一種禁忌。
她很努力地打探往事,但知之甚少。能從修謬總管口中問到的,也隻是七年前的一場戰爭:金靈之爭。金靈在烏衣河源頭之處,有山有水,是越州的第一道屏障。
華朝與南翎的征戰追溯到十年前。那個時候老皇帝掌大局,葉沉淵南征北戰收複華朝被吞並的土地,形成一定羽翼後,才有了三年後的金靈之爭。
在這之前,華朝老皇帝曾發動十萬大軍進攻金靈,被謝族打敗。再驅動五萬騎兵強攻南翎側翼,也被打退。老皇帝惱羞成怒,將正在攻打北理邊境的葉沉淵調回來,勒令他一定要覆滅謝族。葉沉淵從北到南橫跨整個華朝大陸來到金靈,才發現謝族隻剩下五千人。而這五千人,竟然奮戰兩天一夜,抵禦住了老皇帝的第三次進攻。他接管華朝餘下的三萬鐵騎,包圍金靈河灘,號令謝族投降。所有神色倦怠的謝族子弟,在他麵前齊齊折斷長弓,一起投入了滾滾不息的母親河——烏衣河。
葉沉淵策馬佇立了一夜,看著河水奔騰而去。在天明,聽到屬下傳來的消息後,他下了一個決定:既然謝族已滅,還留南翎何用?這天下,他一定要統領起來!
屬下打探到的消息是:南翎國君將戰爭失利的原因全部推到謝族身上,並對外宣稱,謝族敵不過華朝鐵騎,紛紛潰逃離去。
南翎已經腐朽了,如同老皇帝遲暮的華朝。
他似乎有點明白,謝開言曆經千辛萬苦走到他麵前,懇求他與她一起離開的原因。隻因一旦發動戰爭,第一個被擊破的,一定是謝族。擁有顯赫聲譽的謝族,誰不想在首戰中打敗它,使天下人紛紛望風讋憚?而南翎隻剩下了一個謝族,隻要打破謝族,南翎豈不就是唾手可得?
謝開言選擇了迂回戰術,找到了葉沉淵,希望他不要發動戰爭。他使她明白掌管兵權的並不是他,然而她隻是說道:“華朝皇帝與我國國君一樣,隻注重短期之利。隻要拖過了首批壓境大軍,使戰局進入冬備期,他們就會休戰。”
事實證明,謝開言的推斷是正確的,隻是那時的她已經入川沉睡,看不見外麵的風雲變幻。老皇帝發動清邊戰爭,斷斷續續地打,戰局拖了三年。直到最後的金靈之爭,當謝族子弟青黃不接,被迫征用國內十三四歲的少年郎時,老皇帝認為看到了勝利的希望。
他調回葉沉淵,完成了最後一擊。
葉沉淵原是華朝正統皇裔出身,父親那一輩就被老皇帝奪了政權。數千人用生命為他祭奠出一條活路,容不得他碌碌無為地活著。
他不負眾望長成了文武全才,擬定出收複華朝的計劃。金靈之戰後,他的眼界變得更寬大,心裏裝的是天下。
昭明殿內碧影沉沉,齊昭容低頭站著,聽著玉階上的葉沉淵繼續清冷無波地說:“謝族人背生傲骨,上不跪天,下不乞地,每戰死一個弟子,就會將他葬在海裏,頭朝東方,等待來世蒙受海神眷顧。即便如此,他們也不會下跪。”
齊昭容死死咬住唇,逐漸聽懂了弦外之音。
果然,葉沉淵語風一轉,遽時變得冰冷無比:“我實在想不出來除了謝飛,還有什麼人能讓謝開言下跪?”
齊昭容再也忍受不住,雙膝及地,跪在了金磚之上,珠礫之旁。
“這十年來,我待你如何?”
齊昭容聽到這句話,花容突然慘變,連聲哽咽道:“殿下……難道殿下……要趕走見賢……。”
葉沉淵冷冷道:“我不趕你,我要你看到與她的差別。”
齊昭容的麗容越來越頹敗,她也似朵花兒一樣,淒苦地垂落到地上。
葉沉淵繼續說道:“我教她禮儀、書法、音律、丹青,慢慢滲透華朝文理,就是為了讓她去習慣做一個華朝人,喚醒頭腦中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