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2章(1 / 3)

齊昭容的明眸沉了沉,看向階下垂袖佇立的謝開言。那人的衣襟都未拂動下,靜得像是一滴水。她回頭匆匆對霜玉使了眼色,提裙邁過門檻,一陣風地朝著白玉磚街迎去。

霜玉喝令十名畫師從偏門退出。

謝開言背負畫具,踏下昭明宮石階,落在隊列之後。一行人為回避聖駕,遠遠等在了朱紅院牆之前,一字排開,微微垂首。五丈開外是警蹕隊侍衛,當街而立,透過他們才能看到一道修長身影逐步而來。

葉沉淵著玄衣,綴朱緯,束白玉紳帶,未及換下禮服便出現在街前。他的紫冠、衣袍披掛著一層夕彩,一輪紅日墜落西邊,風吹過來,拂動他的廣袖及長發,他就像是從霞光中走來。

謝開言背牆而立,發絲迷離了她的眸子,隔著這麼遠,她也看不清葉沉淵的眼睛。

所幸的是,沒有複發隱疾。

謝開言微微低下了眼睛,等著殿前儀陣完畢。

齊昭容跪伏在街邊接駕,由於低頭,她並不能觀察到葉沉淵的神色。若在平時,他隻是漠然,她也能稍稍揣度心意。然而今天不同,她是特地等著他離宮,去皇廷處理朝務之時,喚人喊來謝開言,想好好整治一番。

她認識謝開言,很早以前,在聶無憂尋找“謝一”這個人時,她就買通獵戶,將謝一被困煉淵的消息散了出去。謝開言一旦出川,李若水的婚典果然亂了套,她的目的也就達到了。至此而止,太子府的君妻隻是她一人。

盡管殿下一切從簡,未曾舉辦過婚禮,未曾賜予她銀印、將她錄入玉牒或者昭示金冊,但十年來待她恩厚優渥,沒有重罰過一次,憑著這層恩澤,她也願意等下去。

何況,殿下還答應過姐姐阿曼,會保她衣食無憂,一生富貴。

這種誓言殿下已經實踐了十年,整整十年。

葉沉淵從齊昭容身旁徑直走過,玄衣下擺拂在她手背上,帶來一絲飄渺若霧的冷淡。他拾級而上進入正殿,站在玉階之上,掃視了一眼地麵。

金磚上滑落著潔白珍珠,迎霞彩之光,潤澤如星子。十方低矮紅木桌案成兩列擺放,上麵鋪陳著十張畫卷。

“傳霜玉。”

冷淡的諭令傳出之後,不多久,霜玉屏氣垂頭走進,而街外還跪著齊昭容的身影。

葉沉淵背著手沿著畫案一一查看,並不說話。霜玉忍了又忍,突然撲通一聲跪在金磚上,哽聲道:“請殿下從輕發落娘娘。”

葉沉淵抬頭看了她一眼,墨黑的眸子裏不起一絲波動。“說吧。”

霜玉伏地稟奏:“娘娘向左遷公子打探了殿下的行蹤,左遷公子本不願說,但是瞧著娘娘等在風裏的樣子,一時不忍心,就透露出殿下去了關外。十日前殿下回宮,身上帶著傷,娘娘難過得晝夜哭泣,一心想著要將刺客繩之以法。娘娘多方打聽,得知刺客謝姑娘藏在卓府,又去了文館做畫工,於是想了這個法子,請謝姑娘進宮來畫畫兒。”

葉沉淵揮一揮衣袖,扇出一股柔風,將右前的畫卷托了起來,捏在手中細細查看。霜玉還在哽咽訴說齊昭容麵見謝開言的全部過程,他再走到左前,扇起謝開言的畫卷,一並拿在手裏。

他冷淡說道:“叫你主子進來。”

霜玉連忙抹去眼淚,躬身後退,小趨門外,請進了齊昭容,並帶上了殿門。

金碧輝煌的昭明殿內蘭香渺渺,霞光沉沉,葉沉淵坐在玉座裏,居高臨下看著滿地冷清。玄衣雪顏,兩色昭然,不需要說話,渾然天成的冷漠也使得齊昭容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良久,他才冷淡開口:“越州烏衣台是南翎國最高的地方,一共有五萬塊石磚,一千級石階。放眼整個內陸大地,隻有汴陵鎖星樓可以與她抗衡。謝族子弟工詩書騎射,排列於石階之上,萬箭齊發,曾將海潮推至峽穀之中,覆沒了老皇帝派出的前鋒軍。因此,即使當年的我拿到了首戰兵權,都不願直接與謝族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