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9章(1 / 3)

巳時四刻,轟然作響的西門河水衝進護城河道內,已經填滿了溝渠。水流在城牆底嘩嘩淌過,漲勢趨快。後方隱隱傳來幾聲悶響,又有地下河床被炸開,越來越多的水龍奔赴前城,夾雜著黃土泥沙,翻滾在護城河內。

謝開言將卓王孫帶上甕城城頭,點了他的穴位,將他安置在闕台旁隱蔽好,再背負著長弓等在了垛口前。

原野上的風冷冷吹過,壓低了草木枝葉。卓王孫背依台壁,抬眼看了下瑟瑟秋原,開口喚道:“謝開言。”

謝開言縱目遠眺,看到前方極遠處掠起一陣沙塵,心底盤算還剩下的時間。

卓王孫又喚了一聲:“謝開言!”

謝開言不回頭,說道:“怎麼了?”

身後片刻又沒了聲音。

謝開言將偽造的諭令綁在短矢之上,握在手裏,等待閻海軍隊靠近。

瑟然秋風冷意中,天地都失去了顏色。謝開言正凝神對敵,突然聽到身後傳來一句冷淡的話。“你今天少帶了一束花。”

謝開言回道:“公子需使連城野外免受戰火摧殘,我才能每天奉送一束花,預祝公子安康。”

卓王孫冷冷道:“你不試,怎麼知道我不會答應。”

原野沙塵越滾越近。

謝開言走到闕台旁,抬起冰冷的手指壓在卓王孫頸側,按了按,封住了他的聲喉。

閻海軍風馳電掣般行來,馬蹄得得,不亂陣型。謝開言走回垛口前,將潔白袖口搭在左臂之上,溫文爾雅行了一禮。“見過閻都尉。”

閻海揚手,呼停戰馬,千騎徐徐停下。他抬頭看著城頭上的白色人影,眯眼辨認一下,認出了她是公子的座上賓。

閻海勒住馬韁喝問:“姑娘為何站在城頭?”

謝開言朗聲道:“公子正與馬場主商談要事,特喚我傳達口令。”說罷,將短箭甩了下來。

閻海抓過箭矢,拆開金帛紙一看,說道:“這是公子的筆跡,不錯。但我從來沒有聽說過,陣前才來變更指令的道理!”說著,他將手揚起,示意部眾抬出雲梯,預備攻城。

謝開言掏出從卓王孫胸前取到的金牌,高高舉起,大聲說道:“公子令牌在此,閻海膽敢抗命?”

閻海看著謝開言手中的一團金光,抬手作揖,朗聲道:“見令如見人,閻海當然不敢違抗君意。隻是公子昨晚已經交待過,今日城頭不管發生何事,閻海一律不得遲疑,必須攻占連城!”

謝開言低眉思索一下,已經明白卓王孫的布置——原來是卓王孫暗中也有安排,分三處圍堵追擊謝派勢力,他似乎能預測到她的禍心,為提防旁生的枝節,便提前囑咐閻海不得延誤戰機。

盡管身後無聲無息,靜得不起一絲波動,謝開言卻沒有心思去考慮,此刻的卓王孫到底是不是真的中了毒,真的受製於她。

她再不答話,反手取下長弓,搭箭上弦,射出了第一支箭。銀箭去如流星,穩穩撲向閻海麵目,不待閻海甩頭急避,城頭的謝開言又射出了第二支箭。

閻海憑著本能仰躺身子,躲避兩支飛箭。沒想到謝開言快手如風,袖口堪堪飄拂一下,就抽取到了第三支雙簇箭,使用全部功力激射出來。

三箭連發,快不見影,子母連星,風雲雷霆。

避開前兩箭的閻海來不及抬頭,兩道耀眼光芒就飛撲過來,將他釘翻在馬下。他抽出喉頭裏的銀箭,嘶聲喊道:“攻城!”四肢垂落,再也不動。

一切發生得太過突然,轉眼間,都尉閻海已經命喪箭下。

底下軍士喧嘩,陣型有所騷亂。

謝開言躍上垛口,當風而立,喝道:“誰敢不聽指令?必定是第二個閻海!”

軍士逡巡,陣型分開,副使策馬奔出,還未抬手下令攻城,謝開言又射出第四箭。

副使右胸中矢,翻落馬身,眾人拖著他躲入陣後。

閻海軍隊齊齊後退幾尺,突然,馬陣分開,從中間蹚地而出一組手持盾牌的刀斧手,他們高舉鐵盾,搭建成一方屏障。十名士兵馬上抬出雲梯,朝著護城河岸跑去。

護城河水嘩嘩流響,吊橋已經堵死,為連城鎮子民的撤離爭取到了一定的時間。

所謂雙拳難敵四手,何況底下還有一千精利兵士。謝開言在牆頭射殺兩名華朝將領,使軍隊失去指揮,眼見他們急切攻城,她心底一狠,閃身掠到闕台旁,緊扣住卓王孫的手腕,將他拉到了垛口前。

卓王孫依然沒有動彈,眉眼皆冷漠。

謝開言猜測,既然城頭發生****,特使都能沒動作,那就是表明他真的動不了。

然而這種猜測並沒有時間去鑒證是否正確,因為民眾的撤退近在尾聲,她必須抓緊每一刻。

謝開言拋下弓箭,從袖罩中抽出了秋水,抵在卓王孫脖頸之旁,揚聲道:“特使在此!再不停止攻城,他便是下一個受戮者!”

馬隊隊長拉韁勒住馬匹,轉頭對著左右騎兵說道:“牆頭那個的確是卓公子,千萬別誤傷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