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竹籃還孤零零地翻落一旁,本該係在藤條上的兔子卻不見了。
一個時辰前。
南院書房內,卓王孫展開一幅工筆細致的北疆區域圖,細細查看。利用加急快馬趕回來的騎兵侍立一旁,向他稟告諸多事宜。
“這幅地圖是巴圖鎮八十高齡的畫師趕製出來的,每一處地方都經過了老羊倌的核實,確保地形無誤。公子提調的騎兵與箭衛已經趕至連城鎮外十裏處,在野地紮寨,全部換上邊防軍營的普通衣裝,扮作屯田散兵,等候公子的差遣。驛站傳來謝照資料,此刻由我帶來,公子可否要查看?”
卓王孫未抬頭,冷淡道:“放在案上。”
兵士放下錦袋,行禮退出書房。
卓王孫記住連城鎮至流沙原、再到天階山峽穀地形後,拆開袋口,取出布帛查看上麵的蠅頭小字。“謝照,男,前南翎國謝族人,為族長一派守護,自幼隨侍族長,學習騎射。十年前離開謝族,混跡於關外部落,有連城拔寨之勇,人稱‘粉麵謝郎’。”
卓王孫靜默佇立一刻,盯住“隨侍”二字,突然起掌拍向了桌案。強風侵襲之下,木案化為碎末飛散,他毀去布帛,起步走向門外。
到底是什麼人,竟然能突破男女之防,讓他堂而皇之地留在了一個姑娘身邊?
卓王孫抿緊唇,雙袖掠起一陣寒風,眼裏的光探向了關外。前方,馬辛發足追趕一道熟悉的背影,纏住她,說了什麼。他緩緩走上連城鎮門樓,抿嘴呼哨,招呼下一隻黑爪金腳環的鷹隼,將一道密函送回了汴陵,喚道:左遷火速趕至巴圖備戰。
天幕下,謝開言越走越遠,馬辛與蓋飛扭打在一起。卓王孫居高不下,極目遠視,細細丈量謝開言的步速,待人散,再緩慢走向草地邊緣。
一隻白胖的兔子孤單單趴在地上,像是被遺棄的玩偶。卓王孫隨手揮了下衣袖,劃開繩索,任由兔子蹦跳著走遠。草尖上的露珠垂落下來,撒在兔毛上,雪白的毛發一塊塊濕掉,然後又風幹。他耐心地站在原地,看著兔子四散著覓食。
差不多替謝開言放牧了一個時辰的傻兔子,遠處出現了主人家天青色的身影。卓王孫在內心稍稍推算,旋即明白謝開言走了多遠,大致從哪個方向回來。
卓王孫彎腰提起兔子耳朵,背手站在一旁等候著。
謝開言走近竹籃散落之處,果然開始尋找遺棄的兔子的蹤跡。一株莎草旁,卓王孫長身玉立,不容她忽視。她遲疑地走上前,隔開一兩丈的距離站定,啞聲問道:“不知公子是否見過一隻兔子?”
卓王孫負手而立,淡淡道:“什麼樣的兔子?”
謝開言忍不住伸手比劃了兩下:“白色的,有點胖,像團糯米。”
卓王孫注視著她的如水眉目上,靜立不語。
謝開言皺了皺眉:“沒見過麼?那擾亂公子靜思了,我這就退下。”
卓王孫依然佇立不語,背負的雙手微微動了下,胖胖的兔子被懸吊在指尖,立時掙紮起來。陽光下,一團陰影不斷晃動,撲閃著草色,劃開了黑白界線。
謝開言的注意力被吸引過去,她好奇地探向卓王孫身後。怎奈卓王孫穩佇不動,衣襟盛滿清寒之色,渾然天成的矜持及尊貴氣息便顯露出來。謝開言咬咬牙,自行走到他身旁,拉住他的手腕,從他的指尖解救下了兔子。
好在卓王孫並未避過身子,站在原地僅是清淡說了句:“以後不能隨便丟下他。”再瞧了她一眼,先行離開草地。
謝開言摸摸爬上一抹胭脂霞色的臉,彈著兔子耳朵,走回竹籃邊。“傻兮兮亂跑什麼,當心被下了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