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譯聽著心中狐疑,心想自己於漢俗也是很有研究了,怎麼沒聽過這樣的習俗?但他也知道,漢朝地廣千裏,十裏不同風,百裏不同俗,可能這漢將的家鄉有這樣的習俗也未可知,好在終於得了這漢將表示退兵的承諾,於是這通譯總算啞著嗓子回來了。
大宛統帥聽了這話,心中也是起疑,悄悄傳令,一旦對方仍是這樣行事顛倒,不要等待,直接攻擊。
這一回,那漢將好象終於神誌清醒了。隻見那漢將步出陣前,先是向四方做了個羅圈揖,然後揚聲長吟。
那通譯側耳聽著,隻聽那漢將吟道:“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於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豈曰無衣?與子同澤。王於興師,修我矛戟,與子偕作。豈曰無衣?與子同裳。王於興師,修我甲兵,與子偕行。”
那通譯嗯了一聲。
這典故他倒知道,說的是申包胥哭秦庭的故事。
春秋時,楚國伍子胥,因家族被楚王誅滅而奔吳,謂其友申包胥曰:“我必複楚國!”
包胥曰:“子能複之,我必能興之。”後伍率吳兵破楚,申包胥乞師於秦。秦王不許。申“立依於庭牆而哭,日夜不絕聲,勺飲不入口七日”,秦為所感,做此詩,遂救楚。
這漢將此時吟此詩,想來是要說,他們是受人哀求來出兵的,不是自己想出兵,這是給自己找個台階下。
大宛統帥聽著通譯的翻譯,隻是嗯了一聲,那眉毛卻仍是緊鎖。
他現在已經很是後悔。
如果一開始他就什麼都不管直接帶兵殺將過去,現在已經取勝,而且開始支援中路了,但現在右路已敗,中路吃緊,也是敗象已現,如果現在興兵殺過去,就算能夠大勝也需要時間,待得他這邊取勝了,隻怕中路已經失敗,那時他一支部隊抵擋漢軍兩路大軍,也是有敗無勝,所以現在他隻能希望這位漢將盡快交待完場麵話領兵而退,這樣他的部隊就可以轉而支援中路,還有反敗為勝的機會,畢竟交待場合話用不了多少時間------按正常的理解的話。
然而,他並不知道,孫威的場麵話就是不按正常理解的。
孫威一詩吟罷,又起一詩,吟道:“葛之覃兮,施於中穀,維葉萋萋。黃鳥於飛,集於灌木,其鳴喈喈。葛之覃兮,施於中穀,維葉莫莫。是刈是濩,為絺為綌,服之無斁。言告師氏,言告言歸。薄汙我私,薄浣我衣。害浣害否?歸寧父母。”
這一首卻是比較少見,那通譯一時也不會翻譯,和幾個通譯研究了一會兒,這才弄明白。原來這詩也是《詩經》裏的內容,說的是一個女子要回家看望父母的意思。大致是說一個女子一邊洗衣裳一邊想著要早早回娘家。
那通譯想了一想,悟到這是那漢將的暗示。這詩說的是女子要回娘家,意思卻是他們要退兵,所謂“薄汙我私,薄浣我衣。害浣害否?歸寧父母”要按字麵意思,是說“告訴女管家,請假回娘家。搓搓我衣裳,洗洗我禮裝。還有哪些洗?心緒早歸家。”但詩有字麵含意,也有寓意,看來這漢將是用寓意在說,他們要回去了,要退兵了,心中的思緒已經飛到了中原。
通譯翻譯了這話,大宛統帥隻是不語,心中越來越焦急,隻希望那漢將早早的交待完畢,你是“歸寧父母”也好,是歸寧家鄉也好,該走就快走吧。
不過,孫威可沒有要走的意思,這場麵話還遠遠沒交待完呢,他心裏正回憶著木蘭詩他能不能都背下來,嘴裏仍在吟唱,這一回可不是簡單的吟了,而是一曲三折,開唱了:“戰城南,死郭北。野死不葬,烏可食。為我謂烏:“且為客豪!野死諒不葬,腐肉安能去子逃?”水深激激,薄葦冥冥。梟騎戰鬥死,駑馬徘徊鳴。梁築室,何以南,何以北?禾黍不獲君何食?願為忠臣安可得?思子良臣,良臣誠可思:朝行出攻,暮不夜歸。”
這一回那通譯更是為難。其實這詩他倒知道,隻是孫威唱將起來,秦腔川調的一起來,弄的通譯聽的不明不白的。直過了好一會兒,這才弄明白,急向統帥彙報:這是漢將在祭奠陣亡將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