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五哈哈笑道:“讀書人就是讀書人,與老三一個調調,不過某瞧著你順眼。”
昔有勇士闖金營怒斬賣國奸賊張安國,僅剩十八人生還,這常青便是其中之一。之後,十八人義結金蘭,人稱“旋風十八騎”。元芳之父為大哥,歸唐後戰死於抗金前線,辛棄疾為老三,常青行五。常五其人,勇猛彪悍,行軍作戰盡皆衝鋒在前,二十餘年間負傷無數,尤有五次身負重傷命垂一線,卻每每能神奇醒活,是以有“鐵人常五命”之號。近年來南北鮮有戰事,昔日的“旋風十八騎”皆已年過五旬,漸漸退出第一線,不想這常五命卻閑居到了南昌,成了小小莊園主。
見到常五命屬意外之喜,沈睿心係“六百裏加急”一事,甫一坐定便表達了來意。
元芳輕輕敲打著膝蓋,看了五叔一眼,沉聲道:“金人渡江南犯,屠潭州,孔彥舟部犯澧州,直逼??鼎州??”
沈睿瞳孔驀然緊縮,金人南犯??孔彥舟??鼎州??這幾個詞所含信息量太大太凶猛:“鼎州形勢嚴峻嗎?”鼎州,潭州告急,澧州告急,與這兩地相距不遠的鼎州安然否?金人居然在此時渡江南犯,且兵鋒指向荊楚大地,這是要全麵開戰還是局部滋事?
孔彥舟,前淮南東路兵馬鈐轄,鼎豐六年南北因商貿糾紛引發戰事,孔彥舟所部遇敵即潰,乃收集潰兵流竄於江淮一帶,所經之地,沿路燒殺搶掠。後來,朝廷為“疲於內耗”,乃封其為“沿江招討使”,負責鎮討民亂匪患事宜,卻說使其成為最猖獗的匪患。
若依著那世的曆史軌跡,這孔彥舟會搖身一變為曆史名將,當然,是大金著名的將領。
元芳沉吟著說道:“金人初一抵潭城,半日破城,令不封刀,全城血流成河,築京觀於城頭??初三,孔彥舟借抗金之由賺取澧州,大肆搶掠,其後轉向鼎州,尚未收到線報??”
沈睿輕叩腦門:“澧州鼎州相去不足三百裏,孔彥舟部今明兩日必到鼎州??”
元芳道:“昨日鼎州便應收到急報,令尊持重,當有應對。某觀那韓世忠乃一良將,鼎州當無恙。”
“但願如此。”鼎州遇急,這讓沈睿心急如焚,金人這是抽哪門子瘋、不宣而戰,太突然了。那孔彥舟卻也瞅準時機,火上澆油,趁火打劫,好一個曆史名將!
常五叔正襟危坐,不改軍營作派:“初二,武陵人鍾相糾集所謂大光明教眾,公然造反,稱楚王,立其子鍾子昂為太子。叛軍焚官府、城市、寺觀、神廟及豪右之家,殺官吏、儒生、僧道、巫醫、卜祝及有仇隙之人,據土地為己有,妄稱國法為邪法,對於執耒之夫及漁樵之人則加以保護,號稱均貧富等貴賤,很是蠱惑民心,兩日內糾合亂民數萬,聲勢浩大??內憂外患,禍不單行哪??”
武陵?鼎州所治之地!鍾相啊鍾相,你這算農民起義?國家有難之際揭竿而起便是叛亂,是置國家大義於不顧??沈睿拍拍腦門,雖然早有心理準備,原本也計劃鄉試後轉道鼎州,卻怎麼也想不到形勢變化如此之急,當真是計劃遠趕不上變化。對於鍾相,原先也談不上惡感,甚至還有些同情,及讚賞。
不論何時何代,生活最窘困地位最低下的始終是最底層的勞動人民,終日辛苦勞作靠天謀生倒也罷了,還得承受層層剝削,苛捐雜稅,難堪其負。忍無可忍,自是無需再忍,哪裏有壓迫哪裏就有反抗,千古如是。隻是,縱觀曆史長河,農民起義層出不窮,卻難有成功範例。為何?所謂農民,貧困久矣,一旦站在了成功的邊緣,便已滿足,目光難免短淺,隻想著據守既得利益,享受既得利益。如此怎能有可持續發展,失敗終究注定。
鍾相之亂,糾集的是“大光明教”信眾,其實也都是生計困頓的貧苦民眾,一朝暴起,刀槍所向之處,凡財富地位在其上皆斬之,這哪是為民請命替天行道,完完全全是在泄私憤、報私怨,不分青紅皂白的濫殺,已完全脫離農民起義的初衷要旨,民亂、暴動、叛逆罷了。
但凡成事者,當嚴紀在前,一支紀律不嚴明的隊伍必以失敗告終。
但而今,正是鍾相之亂起勢時,也正是最具破壞性之時。而沈賦,卻是鼎州知府,正當其衝。
沈睿霍然起身:“去鼎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