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時三刻,貢院大門吱吱而開,幾個差役魚貫而出------江南西路戊申科鄉試在春意融融中拉開帷幕。
進考場前要做的工作自然就是核對考生身份,即所謂驗身,自有識認官拿著早先繪製的考生肖像畫,對照考生的五官身材、戶籍證明、保薦證明等,之後便是各種搜查,防備考生攜帶作弊工具。
關於科舉考場驗身一事在某世卻是有一樁秩聞的,沈睿可是被雷的外焦裏也焦的,大抵是說這麼一個故事:
某朝胡識認官是個較真的人,拿著冊子點名識認。一考生相貌欄裏寫的是“微須”,胡老師一下子急了,然後有了以下這段對話------
大膽刁民,竟然敢冒名頂替!
臥槽,我什麼時候冒名頂替了?
名冊上寫著“微須”,但你卻有胡須!
我就是微須呀!
我擦,朱子雲,微即是無。微斯人,吾誰與歸?微就是無,微須就是無須。而你有須,還敢嗶嗶。
臥槽??大人你是逗逼嗎?微就一定是沒有的意思咩?照大人的意思,孔夫子“微服過宋”,就是光著腚子經過宋國?
??(一萬頭草泥馬呼嘯而過。)
這些場景,與初臨其境的沈睿早先猜想的出入不大。隻是,如此操作,似乎是頗有弊端的,冒名頂替的槍手如何能識別呢?關於這方麵的認知,實在是有些小白了,還是不恥下問吧------
“槍手代倩?沈兄何有此問?”徐仁伯望著沈睿,像是在看??白癡,這很不科學呀,但還是很誠懇的解釋------
科舉入仕,躍入龍門,是人生最風光的大幸事,為此自然是無所不用其極的。童生試人盯人:登記、聯保、認保,一人出事,保人受牽;府試也是一般,且增添一名保人,考中後還有一次複試,先核對字跡,字跡無誤再看文理,文理通順的才算通過複試。但縱算如此,縣試府試仍是有代考現象,到了鄉試卻幾乎沒有。道理其實很簡單,縣試府試槍手大抵是有些才學卻鄉試不舉的窮秀才,為了生計才去冒的險。而舉人則完全不同,一隻腳已邁入官僚隊伍的門檻,若能代人考中舉人,為何不自己去考呢?為幾個小錢犯傻,性價比也太低了不是?自毀前程,不值當。縱算有鄉試槍手,那也一定是異常昂貴的,付出與收獲成正比嘛,一般人可請不起。
沈睿摸著鼻子,苦笑,自己是生在豪門大戶,太不把錢當錢看了,這才真真是:錢雖然不是萬能的,沒有錢卻是萬萬不能的。看來,財富這玩意兒,不管何時何處都是招人喜愛招人恨哪。
科舉作弊無非三種:賄買考官,這種大手法一般人玩不轉;請人代考,鄉試槍手幾乎是沒有的;要作弊自然隻有挾帶經文了。自鄉試起,科舉所考凡詩賦、經義、論、策四項,其中詩賦一項原本占據極大比重,鼎豐元年時任右相司馬大人極力反對以詩賦取士:“國家設官分職,以待賢能,大者道德器識以弼偕教化,其次明察惠和以拊循州縣,其次方畧勇果以扞禦外侮,小者刑獄錢穀以供給役使,豈可專取文藝之人,欲以備百官、濟萬事邪?”由是,詩賦之重漸輕,與義論策三項幾乎持平,大概達到取仕初衷:“國家以科目網羅天下之英雋,義以觀其通經,賦以觀其博古,論以觀其識,策以觀其才。”是時的科舉大抵與某世高考命題議論文相仿,唯經義一項會出現類似填空題,即在某一篇文章中摘取一句話中的幾個字,讓考生默寫完整,再闡述蘊含的義理。也唯有此項能夠作弊,即“挾帶”。儒家經義何其多也,能有幾人熟記於心的?就怕主考官腦子抽筋挑些極生僻的句子來整人呀,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那啥,將平日裏未記住的經文抄個小紙條藏在身上隱蔽處帶進考場以備不時之需吧。
自然,搜檢官長期奮戰在科考檢驗第一線,以火眼金睛、哮天那啥比喻也不為過。對於考生而言,則是前事不忘後事之師。一攻一守,敵進我退,相得益彰。至於究竟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還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那得在實際戰鬥中去驗證。實踐出真知嘛,大家懂的。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不需作弊的考試是雞肋,大抵也隻是走走過場。任何關係到功名利祿的考試,都存在作弊現象。隻是有的高端有的低劣。目的決定手段,千古不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