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日新雨暗,草芽菜甲一時生。輕衫細馬青年少,十字津頭一字行。
鼎豐十三年,二月初二,龍抬頭。
相傳,在前隋則天女皇當政期間,牝雞司晨,越俎代庖,玉帝仙旨令三年不得降雨於凡間。玉龍憐世人饑餓抗旨降雨,為玉帝壓於大山之下,立碑曰:龍王降雨犯天規,當受人間千秋罪。要想重登淩霄閣,除非金豆開花時。世人為救龍王,四處尋找開花金石,及至次年二月二,在翻曬金黃的玉米時,忽悟玉米炒開正如金豆開花,遂皆炒玉米,設案焚香,供上“開花的金豆”。龍王明白世人之心,乃喊“金豆開花了,放我出去”。玉帝隻好傳喻,召回天庭,仍司興雲布雨之職。
二月二,遂稱龍抬頭,又稱花朝節、踏青節、挑菜節、青龍節、春龍節??自始,蜇龍複蘇,農活興動。
春風拂麵,柳條抽芽。寒氣漸漸遠離,春暖花開,風和日麗。
鼎豐十三年二月初二辰時剛至,天剛朦朦亮,江南西路洪州府貢院門口,已是排滿了人。雖然貢院辰時二刻才會開門,參加戊申科鄉試的考生大多卯正便趕到現場,占個靠前的位置,早點通過驗身入貢院,似乎寓意著來日張榜時的名次也能靠前些。
沈睿站在人群最後,饒有興致的瞧著這一幕。這樣子的場景與某世炎夏之考倒是如出一轍,何止是似曾相似啊。這個時空的科舉製度已較為完善,縣試府試院試鄉試會試,再有最後的殿試,完全是過五關斬六將的浴血廝殺模式。童生秀才舉人進士,千軍萬馬過獨木橋,何其慘烈。鄉試是個大節點,一旦中舉便是朝廷儲備官員,就便之後會試不中,也是有了入仕為官的資格。但這也是最難踏過的一道門坎,許許多多的學子便終生在此門口徘徊莫進。範進,何其多也。
沈睿卻是未覺緊張,那世經曆了種種考試,早已任它狂風暴雨我自巋然不動了。於他而言,中與不中,舉或不舉(這話聽著,咋就覺尷尬了捏?),皆無不可。其實也就是來感受一下,走個過場?當然,也別輸的太難看,假假也是案首來著,再者沈家的顏麵還是要顧及幾分的。但終究是誌不在此,便顯得輕鬆淡定了。
徐元傑前年考了一場,卻是未中,也算是久經沙場,嗯,屢敗屢戰,其勇可嘉,仍有絲許緊張,對沈三郎的從容表示敬服:“顯之,如此淡然,當是胸有成竹吧??”
沈睿擺擺手:“死豬不怕開水燙唄。”
徐元傑愣了愣,吃吃道:“顯之這話,這話倒是??”
“換個說法好了------”沈睿一本正經的說道:“亡豕無畏沸水焫也。”
徐元傑張口結舌,徹底被雷。
沈睿拍拍對方:“做人要淡定,淡定,再淡定。得之我幸失之我命,閣下此科必中。相信哥,沒錯的。記得中舉後請我去一石居搓一頓哦。”
所謂“一石居”,乃是府城治地南昌最為高端大氣上檔次的酒樓,去“搓一頓”可是花費不低。徐仁伯心知對方在緩解自己的緊張心緒,甚是感激,黑臉隱隱泛紅:“一言為定,一石居,敝人做東,喝它個昏天暗地不醉無休。”其為人向來篤厚,此番言語也算是難得了。說起來他身為“信州”三傑之一,與饒安傑、章士傑齊名,才華出眾,出自八都黃塘徐氏大戶,算是信州青年俊彥,豈有鄉試不中之理?對於沈氏三郎,除了感激,便是歎服,對方文字上的造詣是望塵莫及了,若能同科中舉,亦是幸事。
元宵《青玉案》一闕詞出,益發坐實了沈顯之“信州第一才子”之名,對於其詩詞文賦的工夫,無人能及,棄逸絕塵,餘者唯瞠乎其後。
隔壁隊伍忽傳來一陣騷動,徐元傑卻是眼尖,指著正被一群人圍著的那青年道:“那人是吉州樂安考生董德元,小三元,在吉州府名望極高。”
江南西路曆來為科舉聖地,曆任狀元多出於此地,其中以吉州、信州為最。戊申科鄉試,時人皆言解元必出於此二府。信州自是沈睿呼聲最高,而吉州則首推樂安董德元。
沈睿倒是明白徐仁伯話中意思,擺了擺手,所謂競爭對手唄,卻也不必在意。吉州,或者說廬陵號稱才子之鄉,多的是考試達人,他強任他強清風拂山崗罷了。
徐仁伯愈發佩服於沈睿的淡定,其實對方比他還小了兩歲,但他就是盲目地信從,認定以沈三郎的才學,本科解元乃是囊中之物,根本不可能旁落。若是沈睿知曉他這些心思,可真的是要??受寵若驚了。那邊的董德元似是心有所感,朝這邊瞥了一眼,意味深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