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潮起潮落 雲卷雲舒(五)(2 / 2)

實在是沈睿之前的表現太過妖豔、妖孽,所“作”詩詞雖隻廖廖數篇,但無不是讓人仰望、絕望的佳作,似乎詩詞文章到了他這隻是信手拈來,唯有苦笑“讓他三尺又何妨”。私底下便有人將沈三郎喚作了“沈三尺”。

這不,沈三尺也在“留香居”啊,那還爭什麼文魁?頂多是成了他又一次虐殺的背景板罷了。寫文章輸給無咎公、幼安先生這些個前輩倒是件臉上有光的雅事,可沈三郎才過了院試呀,聲名鵲起也就這數月時間內之事,與他相比??怎地就心生無力感了呢?見到他的出現,原本摩拳擦掌自覺才思泉湧的才子們瞬間躊躇了起來,仿似筆尖千鈞,腦中默念著自己已得的句子,遲遲無法落筆。

元夕文會便在這詭異的氛圍下冷場許久,方由黑臉徐打破僵局,在“評審團”麵前的書案放下自己的文稿。有人如此“大無畏”的開了頭,觀望者盡鬆了口氣,紛紛上前,倒也井然有序。

沈睿老神在在,與元芳低聲交談著。文會這種場合,首次參加倒是有些新鮮,一而再再而三的就有些無趣了,還不如廣場的表演來得精彩。

他一邊聊著,一邊看著,一邊聽著陳同甫頓挫抑揚中氣十足的誦讀,什麼“月影凝流水,春風含夜梅”,什麼“火樹銀花合,星橋鐵鎖開”,什麼“玉漏銅壺且莫催,鐵關金鎖徹夜開”,又如“袨服華裝著處逢,六街燈火鬧兒童”、“愛元宵三五風光,月色嬋娟,燈火輝煌”、“百枝火樹千金屧,寶馬香塵不絕”??顯然是擇選的佳作。嗯,他沈三郎是寫不出來的。但沈睿可以,有大殺器呀,作弊神器------文抄公這職業似乎也不怎麼難堪,抄著抄著也就習慣了。當然,他誌不在此,可沒想過將抄襲進行到底。人本身的能力決定他能走多遠,靠人扶竅人物,終究會摔跤。

今次文會,到場的學子文人顯然早有準備,擺上台麵的東西很是花費了一番心思,早先信心滿滿,再聽別人的句子,暗暗比較,隻覺相差仿佛,自己的作品未必就落了下乘,隻是想著坐在窗口的那個俊逸青年尚未出手,便心裏發虛,隱隱的且有一絲期許。

文會主持韓元吉閱人無數,自是將諸人神情一一收入眼底,先前沈三郎一進來氣氛就似凝固了一般,一個人的才學居然能有如此威懾力,還真是讓人無語啊,折花郎橫空出世,實在太過驚豔,難得的是能不恃才傲物,不卑不亢,從容淡定,隱然宗師氣度??但也別置身度外,來都來了,總得表示表示,也表現表現哪??咳了聲,使了幾個眼色,那小子始終不接茬,唯有點名:“顯之哪,你的文章呢?”

沈睿其實知曉這種場合自己是必然要“作文“的,唯抄襲耳,剛才望著廣場熱鬧景象,卻是心神有些恍惚,想起了某些事,憶起了某個人??真不是不接茬啊,韓老一支穿雲箭,他立刻??斯斯然起身,卻被陳龍川截住:“折花郎,你念,某寫。”

龍川先生陳同甫雖是婺州永康人士,在信州文人圈子卻也極具名望,居然為沈睿執筆??好吧,文壇雅事,淡定??

中秋,元宵,此情此景何極像也,同樣的鑼鼓喧天紅旗招展人山人海,自己站在窗口看風景,下麵的人看在看風景的自己,看風景的人也是風景,胡亂想著,一些句子從口中緩緩而出:“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

此時,廣場上的龍燈舞漸入高潮,各種高難動作迭出不層,鑼鼓聲、呐喊聲、掌聲,此起彼伏,連綿不斷。沈睿念的自然是那闕千古元宵第一詞------《青玉案元夕》。

詞的上片一出,場中人俱靜了下來,廣場的各種嘈雜聲音倏然間隱滅,唯有沈睿的聲音在耳邊嗡嗡嗡嗡嗡嗡作響,整個人都被詞作意境帶入,呆了,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