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楊參謀又坐在麵前,昏黃的煤油燈下,她看見這孩子眼睛還是那麼明亮,人還是那麼謙和。當然,看見楊參謀,自然會想起白永和為紅軍受過的事,免不了心有埋怨。但是她做事有個底線,不到萬一,不會出麵幹涉男人的事。女人就操女人的心,她問:“楊參謀有媳婦了沒有?”
楊參謀不自然地說:“還沒有呢。”
“快三十歲了吧?”
“二十八歲。”
“村裏像你這個歲數的,娃娃都有幾個了。”
“常年南來北往,居無定所,去哪裏找?再說,我們是無產者,誰家閨女願意嫁一個養活不了婆姨的男人?”
“那你們共產黨總不會讓你打一輩子光棍吧!”
“當然不會。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是我們共產黨人的宗旨,天下老百姓過上好光景了,我們也會有妻有家有兒女的。”
跟白永和打交道並非楊參謀所願。他從小就聽說母親是被白永和休棄的,在白家受盡淩辱。可憐的母親不得不後嫁給一個當官的,可這個當官的卻一去不回,隻留得他們母子相依為命。母親一生苦楚,鬱鬱不樂,還不是這個不掏良心的白永和害的?他自小就立誌要為母親報仇雪恨。可是,肖隊長得知他有這個背景,認為他有得天獨厚的條件,要他以大局為重,拋棄個人恩怨,發揮人地兩熟的優勢,利用白永和在當地的聲望溝通兩岸商貿,緩解邊區物資供給的緊張局麵。有了前次合作,楊參謀覺得白永和正直誠信,可以合作共事,原先根植在心裏的恩怨退避三舍,讓位給合作共贏的大局。
如意聽見半夜來客,就穿了衣裳過來打看動靜。見窯裏坐著三個陌生人,倒不知如何問候。
柳含嫣忙介紹道:“如意,這是八路軍的楊參謀。楊參謀,這是我兒子如意,在山西大學上學,日本人占了太原,書也念不成了,在村裏又沒事做,成天走出擺進,成了閑人。”
楊參謀問了如意在校情況和對人生時局的看法,覺得如意思想單純,空有愛國心而沒有報國誌。他對如意說,他也上過大學,留在北平也可能過著養尊處優的生活,但那不是自己的追求,他想幹一番報國救民的大事業。故而大學畢業後,懷著一腔熱情奔赴延安。雖說延安條件簡陋,生活艱苦,但上下一心,奮發圖強,有誌青年為了救國走到一起,在這裏找到了心靈的慰藉。
如意問:“抗大是幹什麼的?”
“抗大是中國人民抗日軍事政治大學的簡稱,你隻需聽聽校名,就知道它的宗旨。”
如意有些興奮:“你看我行不行?”
“愛國有誌青年都可以進抗大學習,我到延安後也住過抗大。”說著說著,就情不自禁地哼了起來:“黃河之濱,集合著一群中華民族優秀的子孫。人類解放,救國的責任,全靠我們自己來擔承……”
如意聽了,輕輕拍了拍手說:“經你這麼一說一唱,我倒真的想去抗大了。”
柳含嫣不無擔憂地說:“才說風,就是雨。你的學業還沒有完成呢!等情況好一些,還是去太原吧。”
“日本人賴在太原不走,形勢還能好了?小日本不走,國家永無寧日!”如意氣憤地說。
這時,白永和領著許壯行進了門,給雙方作了介紹。在介紹楊參謀時,特意說明是延水關貿易貨棧楊經理。
楊參謀說:“聽白掌櫃說,許主任是舉人出身,在京城做過事,是見過大世麵的人,彈丸之地能容得下如此才俊嗎?”
“哪裏,哪裏,你一個大學生都屈才做了生意,更何況我這個前清遺老?說實話,我兩鬢斑白,不是出門謀生的年紀了。隻不過人家抬舉咱,在這裏混個一年兩載,就告老還鄉。”
“在商言商,直說吧,你們想做什麼買賣?”
“我知道你們那邊缺棉缺布缺日用雜貨,我就專門做這個生意。我們這邊需要鹽、堿、皮、毛。”
“如何結算?”
“隨行就市,可以以貨易貨,也可以法幣結算。”
“我們那邊沒有任何問題,可以說來者不拒。聽說你們這邊還有些小小摩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