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鬼連長,官不大,僚不小。開口上峰,閉口上峰,其實是用上峰來拿人,看來,不給他嘴上抿點蜜糖是不會點頭的。”
楊參謀說:“許主任雖說是公家人,其實還不是一介儒商?既想賺錢,就要出手,出手慢了,錢可要落在別人的腰包裏了!”
許壯行說:“是哩,是哩,商機如軍機,不可怠慢。我當盡力而為。”
楊參謀握了握許壯行的手說:“告辭了,楊某靜候佳音。”
說來也巧,魏連長病了,病得還不輕,派人請王先生過去。
王先生詢問病情,魏連長有氣無力地說:“前些日子回了一趟五台老家,返程時走到隰縣就病倒了。大夫說我得了傷寒,我就不信!我不過是傷風感冒,怎麼能得了傷寒?灰小子可把我嚇壞了。吃了幾服藥,給我發汗,越發越軟,弟兄們就把我抬回來了。抬回來,病一天比一天重,聽說先生指下有靈,藥到病除。您老看……”說著說著,就沒了力氣。
王先生診視,六脈似有似無,細若遊絲,渾身冰涼,想來是前醫治失所宜,發汗過多,故漏汗不止。如不急止,汗多亡陽,就沒救了。便開了“四味回陽飲”讓服了,才告辭而去。誰知,過了兩三個時辰,幾個當兵的,凶神惡煞地搗開王先生的門,嚇得滿院人都出來察看。
王先生問:“你們連長好些了嗎?”
一個說:“好個屁,人都死了,叫你一劑藥給吃死了!”
王先生臉色蒼白,腿軟得站立不住。說:“怎麼會呢?”
“走,看看你幹的好事!”
不容分說,幾個當兵的拉拉扯扯,推推搡搡把王先生弄走了。王夫人見狀,嚇得就哭。白永和說不要著慌,我去看看。就小跑著跟到了連部。
魏連長仰麵朝天睡在七星板上,成了行將就木之人。
王先生故做鎮定地問:“怎麼回事?”
連副說:“服了藥,人就睡著了。過了四五個小時看時,已經斷了氣。王先生,讓你救人,你卻把連長治死,人命關天,讓我怎麼向上峰交代?”說著,就以手去按他的槍套,做出威脅的動作。在場的兵士,見連副要動手,嘩啦啦拉開槍栓,王先生表麵鎮定,但身上已是冷汗淋淋。
白永和見狀,忙給連副說好話:“是連長的病沒救了,還是藥下錯了,弄清楚再說也不遲。”
王先生一生救死扶傷,一生膽戰心驚,這次遇上當兵的,真個是有理說不清。但作為醫生,隻要有一線希望,就要盡十分努力。為熱腸所迫,他在死人鼻孔試試,確實氣息全無。摸了摸頭,微溫。按脈,尺中似有似無,時斷時續。心中暗暗慶幸,臉上神色遂轉安然。對眾人說:“先不要慌。看症候,雖無活命的道理,試脈息,猶有一線生機。”
那些當兵的見連長有救,劍拔弩張的氣氛頓時緩和下來。
王先生不慌不忙,從行醫包中取出一支銀針,左手大拇指掐住患者人中,右手持針,銀光閃過,早紮了進去。隻見他雙目炯炯,神定氣勻,撚針動作,柔若無骨,提留有度,似輕若重。眨眼間,銀針拔出,鮮血淋淋。少頃,魏連長大咳一聲,唾出一塊稠痰,欲抬眼,眼似兩扇沉重的門板,怎麼也抬不起來。他努了努勁,好不容易才睜開。兩隻從陰間回來的眼睛,空曠無神,左顧右盼,發現許多人圍著他看,圍著他叫,說他活過來了,說他醒過來了。他這才發現睡在一塊木板上,問:“為甚把我放在這裏?”
連副說:“昨晚用藥後你就過去了,我們以為你納了命,就先放在七星板上,等著,等著入棺……”
魏連長一聽就罵:“媽的屁,老子還沒死,你就急著埋人,盼我死了你好扶正?”
連副被罵得狗血噴頭,不敢抬頭,也不敢說話,退了後去。
王先生讓用了些稀飯。飯後,隻見魏連長兩眼赤腫,南瓜臉紅得發了紫。喊叫著要吃西瓜。勤務員說河都快結冰了,哪來的西瓜?王先生叫弄來蜂蜜喝了兩大碗。少停,又要下地走動,下了地,罵張罵李,癲狂昏妄,全然瘋了一般。連副說:“王先生,人是救活了,可是又治瘋了。你說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