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四章 逃難奇遇(1 / 3)

那是二月裏一個清麗的早晨。辛苦了一夜的月兒還在西山上懶洋洋地掛著,初升的太陽如在血盆裏蘸了的紅皮球,拖著它的紅尾巴早興衝衝地爬上東山梁。霎時,金光萬道,穿雲破霧,天地一派紅彤彤的景象。

新的一天開始了。

柳含嫣騎了一頭毛驢,腳夫在前,白永和殿後,離了大寧縣,朝北麵的永和縣走去。

來時人多嘴雜,一路不順,難得有好心情。不要說性情內斂的白永和鬱鬱不樂,就連樂觀開朗的柳含嫣也少言寡語。現在回家了,盡管前途未卜,但他們仿佛看見遠在黃河邊的九十眼窯院在向他們招手,老窯裏的溫馨氣息也仿佛撲麵而來。一路上,兩人有說有笑,互敬互讓,心放鬆了,身子也輕快起來,白永和還不時說段笑話或是故事,引逗得柳含嫣和腳夫不停地笑。

話說這日,三人上了雙鎖山,吃過幹糧正準備繼續趕路,忽然,從山那邊上來一隊人馬,眾人心裏一驚。

腳夫說:“是當兵的。”

白永和說:“我看像。”說這話時,心裏由不得緊繃繃的。

對麵的人越走越近,有牽馬的,吆驢的,拉騾子的,身上大多背著一杆小馬槍。等走到跟前,才看見這些人穿著灰布軍裝,戴著八角紅星帽,領子上綴著紅領章。白永和聽人說過,紅軍就是這種穿著。就低聲說了一聲:“不好,莫不是遇上紅軍了?”

柳含嫣和腳夫也跟著緊張起來。

隊伍走到他們麵前停下。領頭的人打著裹腿,身挎一把盒子槍,看樣子是個長官。他和氣地問:“老鄉,你們這是準備往哪裏去?”

腳夫不知該如何說,回頭看了看白永和。白永和裝作平靜地說:“我們是回娘家去。”

“娘家在啥子地方?”

白永和胡謅了個村子,長官用征尋的目光看了看他的向導,向導搖了搖頭。

長官哈哈一笑:“老鄉別怕,我們是紅軍,紅軍,聽說過吧,是老百姓的軍隊。我們二萬五千裏長征來到陝北,為的是北上抗日。現在東北淪陷,華北危急,此次東渡黃河,就是要東進抗日,要抗日就要喚起民眾,要抗日就要壯大紅軍,兵馬未動,糧草先行,籌糧籌款也是我們的一大任務。楊參謀——”

“到。”一個約莫二十歲的年輕軍官應聲道。

“你給他們講講紅軍的政策。”

楊參謀把紅軍的“三大紀律,八項注意”一一作了講解。還說他們是紅軍的地方工作隊,宣傳抗日主張,團結一切進步力量,發動群眾打土豪,分田地,讓窮苦百姓過上好光景。

白永和一聽打土豪,心裏不由圪蹬了一下:這不是要殺人嗎?神情就不那麼自然。吞吞吐吐地說:“不瞞長官,我們是進城串親戚的。”

長官半信半疑地“哦”了一聲。

雙方正要動身,從長官身後上來一個士兵,二話沒說,就把白永和的衣襟摟起,摸了摸圍在腰裏的一個細長帶子說:“老鄉,你腰裏裹的是什麼?”

白永和和柳含嫣嚇得麵無血色,渾身顫抖,彼此往近裏靠了靠。本想尋找靠山借個膽,誰知一個比一個顫抖得厲害。

那個當兵的報告長官:“肖隊長,他身上帶著銀元!是不是逃亡的土豪劣紳?”

那位叫肖隊長的長官聽了,好奇地走近白永和,把他裹在腰周圍的布帶子捏了捏說:“嗯,不錯。老鄉,你帶這麼多銀元幹啥子?”

原來離家出走時,白永和嫌銀元不好帶,就讓柳含嫣縫了條細長的布袋,圍紮在腰身,便於隱蔽。誰知人瘦腰粗,不甚勻稱,還是被眼尖的士兵看見了。既然讓人家看見了,就沒有再隱瞞的必要,不如大大方方送了人家。白永和解下銀元帶子,雙手捧上:“長官,剛才是我的不是,我是商人,要去做一筆買賣。既是要打日本去,這筆錢就送給您,請務必笑納。”

長官拿來掂了掂,少說也有二百銀元。紅軍缺糧缺錢,他奉命帶一支後勤部隊為紅軍籌糧籌款。對整個紅軍來說,二百銀元算不了什麼,可是具體到一支部隊,也許就能派上用場。可是人家是做生意的,紅軍再缺錢,也不能攔路強取。就雙手遞給白永和說:“這筆錢還是你收著吧,生意人,搞一點錢也不容易。”

那個當兵的見首長還了錢,忍不住對首長說:“隊長,這——”

叫隊長的人,個不高,國字臉,大眼睛,絡腮胡,四十來歲,說話南腔北調。柳含嫣在南方長大,聽音辨鄉,此人不是湖北,便是四川。白永和雖不明白,總覺得不像北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