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永和愈是回避,愛丹愈是放肆,如同老虎見了綿羊,一個怕,一個威,一個退,一個逼。兩汪秋波像兩盞燃燒的燈,襲得白永和睜不開眼。漸漸,兩盞燈越燒越旺,成了兩把火炬,直朝白永和逼來。等白永和醒過神來,他已經成了“老虎”的俘虜。愛丹一如當年枕上撒嬌那樣,把他緊緊摟在懷裏。
白永和被愛丹突然失控的舉動嚇壞了。要脫身不合適,那樣會傷害愛丹。一時間,他成了一根木頭棍,任由愛丹擺弄著。
一想到和愛丹卿卿我我的過去,白永和心火禁不住升騰起來。他摟住愛丹,正準備將親熱進行下去時,卻像提線木偶被人拽了一把,愛丹盼望的動作沒有如願以償。
提線的不是別人,正是白永和自己。
看見愛丹,眼前就浮現出柳含嫣,他既不能傷害眼前的這個女人,更要為家中的那個女人負責。他雖與愛丹有舊,但形同陌路,前妻雖好,與己無關,無關的人不能給她有關的東西,這是他做人的底線。一想起他的柳含嫣,心裏自然有了某種排斥力。愛丹渴望更大的風暴降臨,卻落了個難堪的冷場。
一瓢涼水把愛丹的熱情澆滅,也把她的理智澆醒。她整了整頭發臉麵,不好意思地說:“對不起,我有些衝動……不過,我沒變,您也沒變,您還是那個樣,我為有那一段情緣高興,也替柳含嫣放心!”
白永和頓了頓,他感歎於愛丹一往情深。世上有兩個女人或明或暗地同時愛著他,這是幸福,還是悲哀?他說不清楚。他聲調徐緩卻又清晰地說:“沒有甚。我們都沒變,變了的是時空和對象。你我都是好人!”
暴風驟雨來得快,去得也快,外麵等著的兩位管家心照不宣地以為他們倆要重溫舊好,得些工夫。沒想到這麼快就走了出來,他們究竟說了些什麼?做了些什麼?誰也來不及多想,迎了上去。
愛丹有些戀戀不舍地說:“我們——走了。”
白永和心情複雜地說:“恕——不遠送。”
白永和目送著愛丹上了船,身影隨著漸行漸遠的船漸漸淡去,直到消失在彼岸。
正要轉身回家,天上掉下個林妹妹——他的柳含嫣不知什麼時候早“恭立”在身後。他的臉“刷”的一下紅到脖子根:“是你?什麼時候來的,怎麼我全然不知?”說著做了一個舞台上慣用的邀請動作,“啊,不知夫人駕到,有失遠迎,小生這裏賠罪了!”
柳含嫣就著白永和的腔調,悻悻地說:“罷了,罷了。一心不能二用,你心裏隻有對麵的那個人,你哪裏能知道我的存在呢!幸虧不是梁祝,要不,還要演一出十八相送呢!”
“你看你,扯到哪裏去了?我隻是目送嘛!”
“哎喲喲,目送送到人影沒了還不罷休,要是親送呢,還不送到人家炕頭上?”
“你這是咋了,比掉在醋壇子裏還酸!”
柳含嫣聽了,越發拉長了臉,豎起眉眼說:“怕人家吃醋,就不要做曲!”
白永和知道柳含嫣誤會了,就溫言細語地說:“你誤會了。本來,我是邀楊掌櫃過來商談,不想楊掌櫃沒來,卻來了楊愛丹。飯桌上每方兩人,明來明去,沒甚見不得人的事。不信,你問財旺。”
財旺想,今天這事,既不能怪三太太,更不能怪三老爺,天打地對,湊到一起,瓜田李下的事,遇上誰,能不生疑?就說:“人是我去請的,三太太您也知道。不曾想來了三少——楊家小姐,事情談成,人家就走,就這樣。”
柳含嫣本來怕楊掌櫃難說話,想來聽聽動靜,必要時助三老爺一把。不想,到關村後,才知道來者是楊愛丹而不是楊掌櫃,這是怎麼回事?白永和竟然背著她和前妻密會來了。無名妒火胸中燃燒,這氣就不打一處來。當白永和四人走出三和聚,當白永和站在關村默默為愛丹送行時,就悄悄跟在白永和身後。假如不是白永和癡情相送,她也許不會醋性大發。真相大白,她有些難為情,為自己的小肚雞腸而失悔。為了給自己找個下台機會,就假嗔虛怨地說:“我說的是實事,你說的也不假,我們是石婆婆和石爺爺說話——都是石(實)話。大功告成,你是功臣,回家我給你慶賀慶賀,三老爺!”
白永和哭笑不得,隻好跟著柳含嫣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