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永平說:“咱還是安安穩穩過日子吧,不動腦子不動手,三弟賺下咱們吃,要我說也活行了,再不要瞎折騰了。”
白永忍說:“有了錢又精又靈,沒有錢又傻又聾。你看三娃兩口子神氣的頭也快不在脖子上長著啦。咱哥倆不想法子賺點錢,老伸手向三娃要,咱不成了白家的叫花子?”
兩人對坐,一個吞雲吐霧,一個酒醉茶醒,一來二去,白永平抽上了大煙土,白永忍迷上了酒。白賈氏罵過,往臉上唾過,不頂事;白鶴年用拐棍打過,也不見收斂。一氣之下,就要去祠堂當眾責罰,白永和不同意。作為弟弟,隻能好言相勸,規勸無效,還得時不時暗中給些錢貼補。就這樣,白永忍還感到委屈,當著爺爺和奶奶的麵說:“要不是您老人家不起用我,我哪會成了這個樣子?我和大哥所以這樣,也是你們逼出來的。要是見不得,我就搬出去另立門戶。”白鶴年為此氣得昏死了幾次。哀歎道:“二娃是攙扶不起來的阿鬥。”白賈氏也說:“豎子不可教也!”白永忍則覺得他現在是“虎落平川被犬欺”,不過,大丈夫能伸能屈,總有出頭的一天。
這些天,白永和不是煩惱報恩無門,就是擔心樂極生悲,平安歸來的他反倒落下了心病。
對於三老爺白永和的離奇出獄,柳含嫣初來乍到,人事兩生,不好妄議,但不等於不放在心上。人常說,想不出去了往回想,一想就通。最有可能的,往往就在最不可能的地方。柳含嫣暗裏早叮囑過管家財旺多多留意,她想到了一個人……
這一天,財旺告訴柳含嫣:“聽白葫蘆說,前些日子白三奴不知去哪裏刮野鬼來,一走就是半個多月,這才上了船。白葫蘆說你發了財,白三奴說財倒是沒發,卻開了眼。白葫蘆問開了什麼眼?白三奴說拜了大佛,看了大院,吃了山珍海味。白葫蘆說你盡胡吹,白三奴說對天盟誓。白葫蘆又問,你一個人還是相跟人?白三奴說還有人。說了這話立即糾正:咱這個窮相,誰願和我相跟?三太太,你看這裏邊是不是有文章?”
“不好說。這事不要和別人說,你我知道就對了。去吧。”
財旺走後,柳含嫣斟酌再三,覺得此事十有八九是愛丹指使白三奴等人做的。因為她和三老爺過去的關係,既想救人又不想讓人知道,才不得不充當一名行俠仗義而不留姓名的江湖俠女的角色。假如她的推斷無誤,那就說明愛丹不忘舊情,難道她對三老爺還心存幻想?新桃已然換了舊符,難道舊符還會卷土重來?她不願做這樣的假設。對於女人來說,情感乃是觸動神經的最敏感和最脆弱的一環。盡管柳含嫣心胸還算開闊,但觸及白永和的前妻,心裏還是酸不溜丟的苦澀。
其實,柳含嫣名正言順地成為白永和的愛妻後,就有了探訪楊愛丹的心思。不為別的,隻為解開鬱結多年的一個心結。自出了白三奴臨陣倒戈的事,柳含嫣認為借過河說事的機會終於來了。沒等成行,又出了行善不言的奇事,前因後情,促使她最終下了見識這位“恨時敢出手,愛時能伸手”的奇女子的決心。
黃葉落盡,北風蕭瑟,河麵已經起了冰淩,用不了多久,這條繁忙了一年的大河就會封凍停航。說是封凍,其實不過是象征性地結層薄冰而已。所以,冰凍三尺以步代船的事情,幾十年不一定能遇到一次。整個冬季,兩岸人家雞犬相聞,不相往來,千百年來,習以為常。可是,柳含嫣因有心思鬱結在胸,一個冬天的等待就顯得過於漫長。她認為,這個結不管是“怨結”,還是“恩結”,隻能速決,隻能由她親自去解。就像腳下的黃河,來年春風一吹,冰消淩散。柳含嫣尋思,修複秦晉兩家裂痕的角色非她莫屬,她願做春風使者,吹拂得人心回暖,恩怨兩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