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將軍反問道:“徐將軍此言有理,但你可知東川城是如何失守的?”
眾人麵麵相覷,方才曾聽明將軍說東川士卒嘩變,斬城守投敵,不知他提及此事有何用意。
明將軍呷了一口茶,肅聲道:“據線報,東川城被圍十六日,軍民同仇敵愾拚死抵擋,力戰而不降。泰親王久攻不下,就命人帶千餘百姓在城下靜坐,這些百姓都是東川城士兵的家眷,在城下晝夜呼喊親人。僅僅兩日後,東川城副將、偏將共十一人聯合鼓動士兵嘩變,當場格殺城守王照,舉城投降。”諸人皆是一驚,泰親王此舉陰損至極,難怪數城盡失。
明將軍續道:“我非是滅自家威風,而是希望諸位客觀看待叛軍的實力,知己知彼方可百戰不殆。試問滇、貴兩省二十七城,守軍共計有十萬之眾,為何轉眼間紛紛投靠叛軍?那是因為朝廷對南疆一向采取和親政策,守軍中大多數人皆與當地聯姻,為了妻兒老小的性命不得不降。更關鍵的是,守軍中彝、苗、白、傣等異族占了極大的比例,對於這些異族來說,寧可一致對外,亦不同室操戈,中原漢室才是他們眼中的敵人。苗疆異族多有宗教信仰,對國家的忠誠絕對比不上對宗教的虔誠,這亦是曆史上南疆難以平定的根本原因。叛軍絕非烏合之眾,泰親王手下自有忠心耿耿的親信部隊,而烏槎士兵為國君而戰,異族為自己的家園故土而戰,擒天堡等武林勢力則妄想成為開國建元的功臣……我相信在叛軍的宣傳策略下,朝廷大軍將會成為侵略者,為了自己的生存,他們必將與我軍殊死一戰!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
聽了明將軍這番井井有條的分析,諸人皆忐忑難安,直到此刻,才真正明白這一場戰爭的艱辛。
“既然如此,明將軍何不與泰親王議和?”一個蒼老的聲音打破了獅子樓的平靜。發話者乃是左首第五席上的一位老者,身著儒服,峨冠博帶,長髯及腹,活似個老學究。眾人認得說話之人乃是當地大儒應默詩,方才亦被那灰袍人是名,疑他是持不同政見者。
“啪”的一聲,馬文紹拍案而起,喝道:“大膽!戰事一觸即發,刻不容緩,你這老兒竟敢亂我軍心!”
明將軍的手迅速搭在馬文紹的肩膀上,冷然道:“坐下!”他並沒有動怒,聲音亦一如既往地沉著,卻似乎在提醒著對方誰才是這裏的主角。
馬文紹一怔,眼中閃過壓抑的憤怒,終於還是緩緩坐了下來。隻有他自己知道,明將軍那隻搭在肩頭上的手並沒有接觸到他,手與肩膀之間還有一絲肉眼難以覺察的距離,迫他坐下的不是名動天下的流轉神功,而是明將軍征戰多年後在軍中的積威與強勢。
許驚弦將這一幕瞧得真切,隱生疑問。但懾於那灰袍人明察秋毫的眼力,不敢多看,垂頭思索,心裏忽然一動。之前從未聽說過馬文紹其人,這樣一個名不見經傳之人何能服眾?又怎可坐上三軍副帥的位置?多半是皇帝與太子唯恐明將軍擁兵自立,所以派來親信暗中監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