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遊平時哪裏吃過這種苦啊?這麼養尊處優的一個人。在他的日常飯局酒桌上,我們也常遇見的。那些國*局的、總*的、各部委還有一些身價頗高的大企業家,見著他都笑得眉眼彎彎,遞煙斟酒勤快得不行。每次都是老遊坐主賓位的。遊哥對我印象還算可以,每次有我參與的時候,他肯定拉我坐他旁邊,一眾人等也馬上熱情招呼起來。遊這人還算有規矩的,彼此都挺尊重對方,認識兩年多從來對我沒有越矩。最多偶爾會表達下對他的好感,喜歡看我的微信,每次在第一時間點讚。老遊好像曾經被女人傷過吧,離婚後揚言打死不會再娶。
遊哥不像有些人,一旦在場見到了平日圈裏難得一見的年輕些的女士,就馬上流出一臉諂媚和色相湊過來。這樣的人不多,但也有。這種男士不會管在場的女士是來合作還是來談事,還是隨同其他朋友出席,但隻要他自己有興趣,就保準對著女士各種調笑,大家散了,他還能時不常打來電話,不斷糾纏。言行舉止就好像把你和酒吧站立的女適應生一樣對待。那種人也是有的。抱歉,好像扯遠了。
反正,我隻知道遊哥來頭必定不小,但具體職務還沒摸透。每次問他,他也隻是笑眯眯砸吧兩嘴雪茄,不說。對,據說老遊出事的時候嘴裏還叼著煙的,後來還被狠狠燙了一下。估計他以後該收斂點了吧,誰要他每次都叼著雪茄學電影裏的大佬出場,一副炫武揚威的架勢。還號稱是別人送的太多,抽都抽不完,都是海外直接空運一批批送到的。
那天老何本來是接上遊哥,一起來的他溫榆河附近的別墅吃晚飯,幾個朋友先後趕到。吃完飯他也打算和遊哥再一起去市區,再去找另一波人喝點酒的。但之所以沒有一起外出,是因為飯後想起他從老家攜帶回京的幾尊神像。老何想著該換一下供的水果了。然後他去小佛堂的時候,發現供燈(安電池環保的那種)有點閃。以前從來沒出現過這種問題,他也不太懂,想著是不是沒電了。但是電池好像剛換過不久。這供燈一閃一閃有點像接觸不良,讓老何心裏有點別扭。
然後老何就給幾個人說,要搗鼓一會兒,不行再出去超市裏搞個電池重新裝一下。他叫遊哥和其他人先走,說不行的話晚點自己開另一台車趕過去。等大家各自駕車散去,遊哥也上了老何司機駕駛的車,結果路上就出了這樁事。老何是不是算逃過一劫呢?後來的事情越發離譜了,經人舉報,**處長和*局受賄的事件東窗事發,他又被牽扯了進來。
其實在Zheng界公務的範圍裏,有些人要上位的時候,存在競爭的。比如說局裏就一個指標,或者省委要提一個人。但是大夥兒認為你們倆都挺合適的,那選誰呢。這種敏感期間,有時候突然會報出一個人的*賄啊、貪*啊、美色啊等負麵新聞。這種事,當然有真的,不會是平白的空穴來風。而也有一部分,也是競爭對手,你一個局裏的人,直接找的*報*記,給些紅包,讓直接給捏造捏造,上去造勢的。最後花落誰家?你們都知道的。被栽贓的人雖然事後*委查清楚了,但選舉已經結束了。這種事也不少。
基本有收,有答複,常態。但也有收禮後事情沒辦妥的,有的*長還算有良心,覺得稍微延後吧,總有句話,或者惦記著別的方麵給你補償補償,或者再給你分個別的項目。也有的*長就是吞吃型,收了就收了,也不辦事,也不吐出來。你能怎樣,奈我何?有時候巨賈們也有出狠手的時候,他不告你,就找人匿名搞你。跟拍啊,追蹤啊,現代社會電子儀器可是一應俱全的。
還有一種情況就是*紀*委的養魚型。這些領導把犯事了,還沒驚動的,已經知道底細的這批官員,叫做“魚”。知道這些魚日常遊動範圍,魚有多肥多瘦也很清楚。但就是不捉,他們叫“養魚”,魚自己也不清楚,還正在吃得歡。等魚吃肥了,肥也沒流走,等到該出手的時候,特定的階段,或者覺得你玩得過了,或者因為別的事情需要,上層就一網打撈,或者一隻捉。這叫“收網”。
所以出了事,這幾個人有點慌神。不知道情況是哪一種。最慘的當然就是養魚型了,那樣多少底細都一清二楚的,沒有任何轉圜和希望了。馬上找了遠郊一地兒,聚頭商榷了一陣。先排除是否含有上述各種的可能,再分析當前問題嚴重到什麼程度,撈人也不能盲目亂撈,搞不好惡化更多。這兩年,撈,是越來越不容易的事了。隻能保住剩下的,或者剩下的互相通好氣,萬一誰進去了,都要咬緊嘴根。為首的幕後大佬意思是,沒事,不管摸到誰,進去了也要沉住氣,總有辦法能讓你出來。因為不幫你出來,你嘴巴鬆鬆,大家都不好受。這道理誰都明白。所以,在裏麵一定要熬住,這個關鍵!
這件事本來與老何沒有半毛錢的關係,但是人嘛,就是架不住別人害你。上一次他命大,遊哥坐車裏替他擋了一下。這一次,競爭對手下的狠手。就是在裏麵特意多一句嘴,說這事老何有份,其實老何壓根沒參與。他最多就是和這幫人裏的其中幾位熟識。而且上次采購單位是很認老何這些機器的口碑的,但在競爭商家那裏就扭曲成了他巨額送禮才“搞定”的項目。最滑稽的是,事實上是送大禮卻還未達成願望的,是競爭商家他們自己。可最後老何確實接下這項目的結果都是大家有目共睹的,所以*貪組也有點半信半疑這種供出的情況,感覺很有可能老何送過巨禮是實情。
沒轍,老何就悲慘地就進去了。審問開始。司法審查手段最常搞的就是“疲勞戰術”,現代法製社會嘛,也不會讓你受皮肉苦,也不會讓你挨餓受凍。因為這一個個的都是大佬,都養尊處優的。保不齊有人還好好進來,再沒事人一樣出去。他們的策略很厲害,就是絕對不會讓你睡覺。記得老何出來的時候悲劇的說,知道嗎,老子人生當中最漫長的就是五十多天沒睡覺啊!五十天沒睡覺!——我當時特別不應該的很搞笑地想到了他進去之前寫過的微信,在老家“終於睡個好覺了”什麼之類的。看來好事真不經念叨。
他在裏麵因為確實不知情那幾個頭目經手一些賬目的事,他們送收**的內幕就更不清楚了。但是對手有意借機會打一耙,要扯他下水,他怎麼都撇不清關係。而且這兩年到處大力在打擊腐*問題,不管你有沒有,有人舉報或者牽連到你,必定嚴查啊。有些朋友悲觀的覺得,老何你失算了,你遇到個狠手,怕是不好出來了啊。
因為案子敏感,探監都不讓探。這批佬兒們總們審查監禁起來的地方,都不在京城。而是外地某處。外地畢竟不是某些人的勢力範圍,你哪怕在皇城裏權勢博大,隻手通天,但你到了別家的地盤上,探監的手都伸不過去啊。這也很好地防止了亂臣賊子串供通氣什麼的,要是大家都咬定一個說法,說法都統一,辦案就要陷入瓶頸了。
老何在裏麵先度過了幾個昏天暗地的日子。他先反思了自己,從小在鄉野受著父母質樸的教育,一直是銘記在心的。他雖然生意做大,帶著鄉親們共同致富,走到哪裏都受人愛戴,這樣有良心的企業家不多了,但是問題嘛,小問題多多少少存在一點,大問題還真不存在。他很清楚,他知道誰要害他,但是他現在的局麵看起來,就是翻不了身。老何有點絕望,但又覺得自己命應該不至於如此。他說他那時候還很好笑的想到一首歌,叫鐵窗什麼的。
他在那間小小的房子裏許願,隻要能出去了,隻要不受這樣的冤屈,不背這罪,他以後一定更好的回饋社會,他隻有一個女兒,但是他願意讚助更多的貧困兒童,他願意建設更多的書館和健身、休閑設施在各地農村,他一定會辦到!心願雖然這麼想,但眼下的日子不好熬。偵察組的人輪換好幾波兒,頭一次問的問題,一天當中會問好幾次。有時候問到後麵老何都困了,他們又上來問一樣的問題。
這種疲勞戰術在局裏很管用。嫌犯如果說謊的話,前麵和後麵說的話,雖然在回答一樣的問題,但是前後問了好幾遍,或者已經說了很遠,再回到這個問題上問,如果是假話,總會有描述上的漏差。他們就能抓住這種漏洞再來審問。真相總是能刨出來的。而且,他們絕對不讓你睡覺。每當你疲憊了,或者困意上來了,馬上用點辦法精神一下你,又上來一輪新的審問。幾天下來,你就已經頂著黑眼圈而且精神極度焦躁不安,人也陷入很煩躁的狀態。一般人都頂不住前麵的幾天,更別說十幾天,幾十天。天天如此。老何說,他連30秒打個盹的時間都沒有,旁邊有人時刻盯著的。你越困,越沒有精神,防線越容易擊潰,案子越容易盡快完結。
撐到最後,老何說話都已經疲憊的口齒不清,完全沒有精神。人也很頹廢。偵察組還是問不出新情況,每次問起,你和他們到底什麼關係,有沒有給他們送禮?隻要坦白,一切都好商議。老何說,我知道你們現在需要收送兩方對上口供的證據,我也需要能證明我清白的證據。我沒有做過的事情,你們不能扭曲我做了啊?我沒有的事情,不能編造出來給你們講吧?……案子始終在老何這裏得不到突破。後來這樣居然持續了50多天,老何說他當時最大的願望就是能頭一沾地,好好睡他一腳,睡到昏天暗地三天三夜。
某天又有個商人收監進來,意誌力還挺薄弱的,加上又是詐供又是疲勞戰術的,沒些天就被轟得崩潰下來。他供出的數目正好和其中一個頭目承認的數目能對上。老何這裏一直鐵口澄清自己的,似乎好像也沒他什麼事兒了,情況逐漸明朗。終有一天,審查組覺得老何沒有什麼價值了,也許是被牽連進來,或者被人栽贓的。於是讓他出去,終於可以回家了。
老何說,他重見藍天的時候,就已經感覺像在裏麵蹲了十年。他說沒去過的人不會懂。司機接他的時候,旁邊還有個哥們。反駁說自己原來打過架,年輕的時候進了10多天。老何說,那算個屁,你給老子幾十天不睡覺看看?讓別人輪流訊問轟炸你看看?……他挨著車後座就睡了,據司機說當時呼聲震天。
其實在政&商#*裏,最沒口碑的就是那種汙點證人。比如誰誰進去了,你還給踩上一腳的,背後再多說一句的,或者為了自保主動供出誰誰誰甚至不惜捏造情況撇清自己的。這類的人,基本圈內已經混不下去了。有的人,做得過分的,當時看起來自己撇清了,但是也不明不白突然就遭到別人下狠手。也算自找吧,唉。
這件事以後,老何名聲一下圈內廣傳。他出去的時候審查組的組長和*局的負責人親自握手給送了出去,還豎了大拇指表示,你啊,夠男人,一嘴鐵齒銅牙,就是不說。怎麼虐怎麼困都撐得住,我看你快成仙了。你要是地下黨那會兒,你這做派絕對是我們的好同誌啊。局裏查案子,就沒遇到一個人能撐你這麼久!老何不滿的說,我那可是清白的,我問心無愧,所以當然沒什麼可供認的!
官員都通過這件事知道了老何是個嘴緊的人,打死也不說的那種,品性也算端正吧,政*%界爭鬥,他謹守商人本分,概不參與。某些事知道的時候都裝糊塗,概不知道。所以許多人開始和他走近,大家都對他比較放心了。算得上他經過了組織上的“考驗”。有什麼事托給他,也比較放心。他介紹過來的人,官*老爺們也比較相信。而有行業交集或者沒行業交際的商人,都認準了老何,覺得這家夥應該可以一起做點事情,因為他鐵定不會供出朋友的。值得交!
於是出來以後,老何平白就突然多了好多的生意機會。然後這家夥開始忙裏忙外,每天忙著各路的會麵。市場局麵比以前更旺,營業額也翻了兩番。我們那會兒都笑他說,你這情況還真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啊!要不再進去蹲個50天?然後他就一臉正色的擺手,去,去!你們,啊,真是。
老何當然沒忘記自己在監禁室裏許下的心願,他說人不能食言,沒信譽的人,鬼神都不會和他打交道的。找下屬開始策劃著給各地鄉村捐獻建設圖書館的事,說要開拓基層群眾的視野,豐富他們的知識。貧困的孩子他現在已經捐助了**位。說一定會供到他們大學畢業。這些孩子的家境,每一位都是助理實地去多方位調查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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