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女子一生被耀眼的光環圍繞,被稱之為京城二美之一,文武雙全,又有傾國傾城的容貌,曾是王孫貴族們夢寐以求的妻子。人們都說她好命,如此之色入了宮,將來必定統領後宮,母儀天下,但沒人知道,她一生所求,不過是那句“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可命運不由人。她從炙手可熱的的大將軍之女,到成為太子妃,繼而當上皇後,如今又是兩國太後,那些一步步高升的令人羨慕的頭銜,就是她一生悲哀的進化。她曾經也是一個善良的女孩子,一個人獨坐在窗台幻想著未來的美好生活,最終淪為冰冷皇權和他人愛情的犧牲品。她曾想過:“如果她不愛這個男人,她也不會這樣恨。
天弘帝看著她的眼睛和笑容,心中微澀,卻無話可說。
寧蘭又轉頭看了看她的兒子雲纖若,那麼平靜的睡容,她多麼羨慕。她有二十多年沒有睡得那麼安詳的了,不論日夜,閉上眼睛便是那驅不散的噩夢。這一輩子,別人欠了她許多,她又欠了別人許多,到底誰欠誰更多,早已算不清楚。
罷了,此生是苦是悲是痛,就這樣吧。她也累了,縱然這是複仇,看著別人掙紮痛苦,她也一樣覺得很累。在這複仇的過程當中,她從未真正感覺到快樂,她隻是需要一個活下去的理由。可當今日,兒子的死,令她猛然驚醒,她真的想活下去麼?!這些年的報複,她到底是在報複別人……還是在報複她自己?她的心裏,出了很天弘帝的狠心絕情、恨容毅的瘋狂淩辱之外,她最恨的,還是她自己當初的天真和單純!怪隻怪,她愛錯了人!不聽父親的話,執意的選擇了這樣一個男人。
眼眸垂下,她麵上褪去了所有的表情,隻剩下平靜。她握住劍,猛地刺進胸口,一大口血噴出,她一點也不覺得痛。其實,怎麼個死法,對她來說已經不重要了,淩遲也好,五馬分屍也罷,那些身體上的痛永遠也比不上心裏的創傷。
“如果挫骨揚灰……能滅掉人的靈魂,讓人再無來生……我希望,你們能把我挫骨揚灰,讓我……永絕人世。”
墨染心底震了一震,到底有多深的痛,才會讓一個人希望被挫骨揚灰,永絕來生?
“主子!”慕容風痛心喚了一聲,眼中也湧出無限哀傷。
寧蘭氣息已弱,轉目望向蒼穹,看那飛翔廣闊天際之中的蒼鷹,是那麼的輕鬆和自在,令人心生向往。她緩緩展開笑顏,喃喃道:“終於,可以……結束了……”
她等這一刻,原來已經等了這樣久!手指滑落到地上萬物歸於平靜。
南宮玄澈立在那裏,看著手中的劍,在那女子身上綻開的血花,他一動不動。沒有悲傷,也沒覺得解恨隻是麻木,什麼感覺都沒有了。鬆開劍,無意識的後退。
墨染擔憂道:“澈?”
南宮玄澈仿佛聽不見,靜靜的轉身,沿著台階走下去,腳步沉重而緩慢,又有些虛浮,仿若走在雲端。
南宮玄熠望著他的背影,一身蕭索之氣,他皺了皺眉,冷漠的眼光劃過一道異樣的神色,看著南宮玄澈在高台下的雪地上拖出兩道淩亂的腳印。
南宮玄澈眼望著前方,目光空茫無物,英俊的臉龐染盡風霜,眉梢眼角刻下了無盡的滄桑。
這一日,太長,長到了他好像走完了一輩子。
他牽著他的馬,在漫天的風雪中走出了軒轅殿的廣場,在外頭數十萬人詫異的眼光下,用一身的孤絕氣息隔絕了所有欲上前來詢問的將士。
一代帝王,南宮玄澈,他就那麼走出了所有人的視線,隻帶走了一匹馬。那匹馬,是他活了二十多年唯一對他不離不棄的夥伴。
凜冽的寒風刮起他黑色的披風,在他身後獵獵飛舞,張揚著寂寞的表情。鵝毛般的大雪落在他肩頭,覆上一層白色,他的身子沒有了往日的溫度,失去了融化冰雪的能力。
他就那樣走出雲國的皇宮,走出所有人的視線,一人一馬,在狂風中飛奔而去,背影蕭索而孤絕,仿佛一去便永不回頭。
南宮玄熠沒有阻止,他們都做了這麼多年的仇人,突然變成了一母同胞的兄弟,他們都不能適應。那些仇恨雖然都是假的,可他們對彼此的傷害卻是真實存在過。
慕容風抱起寧蘭漸漸變冷的身子,眼光一寸寸散開,再也聚不到一起。他表情木然的對南宮玄熠說道:“我要帶她走。”
南宮玄熠冷冷皺眉,“朕幾時說要放你?”
天弘帝望了慕容風一眼,那表情立刻讓他想起芷兒死時他的心情,他歎了一聲,“哀莫大於心死。熠,讓他們去吧,事情到此為止。”
對於一個渴望死亡的人來說,讓他活著,才是對他最大的懲罰。
血逍遙門主慕容風,不僅是天啟國的大將軍,也曾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人物,醫術精湛,武藝超群,卻為一個女子,自願進宮當太監,那份情有多深,恐怕隻有他自己知道。
“你就這樣死了嗎?嗬嗬。”白衣若仙的兩人突然出現,在場的幾人又是一陣怔愣。是納蘭皇後和花雲舒。墨染忽然感覺,怪不得納蘭皇後身上的某些感覺那樣熟悉,原來,是和花雲舒一樣的感覺。
心口忽然緊張,墨染身軀微微顫抖,害怕這個活著的納蘭皇後真的是自己的母親。那麼當年自己眼睜睜看著死了的又是誰呢?納蘭容和納蘭芷,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而天弘帝在看到納蘭的一霎那,眼中有光華閃現,但卻轉瞬被哀傷所掩埋。而納蘭卻未看他一眼,轉而看向一身冷冽的南宮玄熠,輕聲叫了一聲,“熠兒,我是你的母親!”
南宮玄熠如遭雷擊,他恍然不知錯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