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風領命而去，墨染有些心驚。她皺起眉頭，看了看南宮玄熠那狠絕的神色，她歎了口氣，雖然她也恨極了寧蘭，但這種死法，實在是太過於殘忍。
“公主，”小旬子突然叫她，從懷裏掏出一封信，“這是皇上臨走前給您的。”
墨染眼神一怔，微微疑惑，雲纖若給她留信了？怎麼小旬子不早拿出來，等到現在才說？她皺了皺眉，忙過去接了拿在手中，感覺南宮玄熠朝她看過來，她回望過去，南宮玄熠便撇過眼，嘴角緊緊抿著，眼睫垂下掩去了一絲異色。她咬了咬唇，頓了片刻才打開，諾大的一張白紙，上麵隻有簡簡單單的一行字：“容兒，請給她一個痛快，這是我最後的請求。”
墨染愣了一愣，掉頭看南宮玄熠陰狠的表情，心沉下去。握緊那封信，指尖發白。看來雲纖若早就料到這個結果，他還是愛著他的母親，不管他的母親怎樣對他。想到這個男子，她心頭窒痛，緩緩抬頭，“熠，能不能……”
“你想為她求情？”南宮玄熠截口，一眼看穿了她的意圖，或者說，在小旬子拿出這封信的時候，他就已經料到了。他麵色遽沉，聲音冰冷，死死盯著她的眼睛，眼底像是燃著一簇帶有缺口的火苗。
墨染喉嚨哽住她就知道熠會是這種反應，她也知道為雲纖若替寧蘭求情對熠來說是一種傷害。可是，她可以拒絕雲纖若嗎？那個為他付出一切乃至鮮血和性命的男子，一生為她，卻從未對她要求過什麼，這是他唯一也是最後的請求，她能拒絕嗎？
她不想傷害熠，可她能怎麼辦？強忍心頭苦澀，她努力措辭，不敢看南宮玄熠的眼睛，垂眸道：“她的確是不可饒恕，死已經是最大的懲罰……”
南宮玄熠目光一凝，聲如冰錐：“你似乎忘記了，兩年前的紅帳之辱、一年前的挫骨揚灰？如果，死是對一個人最大的懲罰，那這些……又算是什麼？”
墨染身軀一震，張口道：“我……”
一個我字剛出口，剩下的話都哽在喉間說不出來。那永生之痛，她怎麼可能忘記？紅帳中生死徘徊痛至白頭，回潼關三天三夜跪地挖坑埋雪……那一刻的悲痛和絕望，永生難忘。她轉頭又看雲纖若，那張被放幹血液的的慘敗容顏，那雙曾經溢滿寵溺深情後來隻剩死灰一片的絕望雙眼，那個就連死了也要利用自己的屍體保她平安的雲纖若！而站在她對麵的，是她深愛不悔，與她曆盡滄桑的熠，她不能祈求他理解她。他是那麼驕傲的一個人！一直一心一意的愛著她。
南宮玄熠看到她望向雲纖若的的目光盈滿悲傷和掙紮，他又想起之前她握著雲纖若的手哭到肝腸寸斷的模樣，心不自覺擰了起來，像是有人拿著沾了鹽水在他心上狠狠抽了幾鞭子，痛到抽搐。他眼底的火光散盡，強裝的平靜被剝開，眼底深處的悲哀層層透了出來。他可以不在乎她是不是慕容家的後人，也可以不在乎她是仇人用來控製自己的棋子，但他無法不在意她心裏是否還愛著另一個男人！他的眼睛離揉不進一粒沙子，無法接受他用盡一切去守護的愛情到最後卻不能完整。
眉心鎖住，鳳眸沉沉，薄唇輕抿，她似是嚇了極大的決心，在劇烈的掙紮過後，他的聲音沒有一絲溫度，“我再問你一遍，你，堅持替她求情？”
墨染轉頭對上他毫無感情的雙眼，心頭一緊，又是這樣冷酷的眼神，看著直叫人心底發顫。她呼吸一滯，努力找回自己的聲音，“熠，我……”
南宮玄熠打斷道：“想清楚了再回答。”
他如此鄭重，就好像是在讓她選擇，是要他還是要雲纖若？
她手中的信落到地上，想說：“我不是求你放了她，我隻是請你給她一個痛快的死法。”可她終究沒這麼說。垂目望著腳下凝結的鮮紅，再抬頭望他，緩緩道：“熠，我和你一樣恨她，她害死了我娘和風兒，讓我在這冷宮裏於死人為伍，整整十年過著不見天日的生活。我承認，我是愛過雲纖若，我沒辦法抹煞自己的過去，這一點，是我對不起你！但我從不後悔愛上你。淩遲之刑……真的太殘忍，這二十多年，我想她一定也活得很痛苦，不會比我們幸福。就給她一個痛快吧！這是雲纖若的最後一個心願，我想讓他死得瞑目。熠……可以嗎？”最後一句，問的小心翼翼。
南宮玄熠身軀僵硬，沒有回應。在他的腦子裏，隻有一句話：她承認她愛雲纖若。
天空雲霧散開，現出茫茫白日，日光毫無溫度，冷冽一片。而飛雪，仍在飄揚墜落，堆積成傷。
三米之外的天弘帝忽然開了口，語帶歎息道：“熠，算了，給她一個痛快罷。”
南宮玄熠提起劍往地上一擲，那劍刺進地磚，沒至劍柄，整個地麵都震了一下。他轉過身去，不再看她。
墨染愣愣的看著那柄劍，對著他的脊背輕輕說了聲：“謝謝！”然後看向麵無表情的南宮玄澈，“澈，我知道你憎恨她的欺騙，可她畢竟給過你溫暖。而雲纖若他……他連這種偽裝的溫暖都不曾感受過。”
寧蘭聽著最後一句，心中不由得顫了一顫，她的確沒有給過她的兒子半點溫暖，在她心裏，雲纖若是她曾經所遭受的痛苦和恥辱的證明。她看著雲纖若就好像在看著她曾經的災難。
南宮玄澈眸光變了變，雙眉攏緊，正沉吟間，寧蘭突然抬手握住抵在她胸口的劍，鋒利的劍刃割破她的手掌，鮮血湧湧而出，滴在了她華麗衣袍上的一隻鳳凰眼睛裏，像是血淚暈開，無聲的悲哀四處蔓延。
南宮玄澈微怔，寧蘭回頭看了眼椅子上的天弘帝，淒涼慘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