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七章
“你說夠了沒有？”南宮玄熠突然站起身，厲聲打斷她的話，這些事情每一件都足夠令他心驚，每多知道一點，他的心便沉下幾分。從她們之間的對話，從墨染的神情，他已經明白了大概是怎麼一回事。望著那悲傷到絕望的女子，他仿佛看到自己的世界隻剩下茫茫一片冰雪覆蓋了的天地，冰凍了一切。有些事實，他不願相信，卻又不得不相信。他心愛的女子，心裏曾經愛著另一個男人！或者現在還愛著，中間隻是忘記了。
雲國太後笑道：“南宮玄熠也會有害怕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她的真實身份吧？她就是你這些年來費盡心機要找到慕容家的後人，慕容風和納蘭容的小女兒，慕容容。”
南宮玄熠眸光一變，微微震顫，繼而薄唇緊抿，“那又如何？”
雲國太後和南宮玄澈都愣了一愣，這口氣竟是不在乎麼？
尋找多年的仇人之女，百轉千回，原來那人竟然是他心頭摯愛。沒有震驚之後的確認，亦無愛情與仇恨的取舍掙紮，隻有微微一愣後異常平靜的一句：那又如何？
滄桑曆盡，轉頭成空。對他而言，她的身份，早已經不重要了，隻要她是她，就好。
墨染緩緩抬頭望他，目光空濛而迷茫，她和他之間，為什麼總有那麼多的阻隔？即便是千山萬水，隻有不放棄，不停留，也終有一日可以到達對方的身邊。可是，橫在他們之間的，一次比一次更遙遠，遠到比那千山萬水更難以跨越。
她仰頭望天，前路是什麼？她看不清楚，眼前隻有模糊的一片晦暗。放下雲纖若的手，她緩緩站了起身。看著南宮玄熠的眼睛，那雙二十多歲便染滿滄桑的眼，此刻眼底隱藏著深沉的悲哀，沉得讓人看著就喘不過起來。如果可以，她寧願她的毒沒有解，寧願就那樣死去，也不會比現在更痛苦。
閉上眼，胸腔內又是一陣絞痛，令她有些站不住。南宮玄熠明明沒在看她，可她身子稍微一晃，他便能在第一時間穩穩扶住她。他的聲音不似往日那般溫柔，微微冷硬，“此時不是傷心的時候。”
墨染心頭一震，猛然警醒，抬眼，看他薄唇嘴角抿出一絲堅毅，那種深度的鎮定和隱忍，是她遠遠不及。
深呼吸，她調頭看雲國太後，紅唇緊抿，冷冷開口：“我是慕容容又怎樣？我娘本是天弘帝寵妃，卻為何會和慕容將軍生下我們，你比任何人都清楚！當年的事，都是你一手策劃，更讓慕容一氏九族被誅，還不放過我和風兒。”
當年天弘帝初登帝位，勢力薄弱，在政事上處處受寧家限製，帝王之位始終不穩。他本就有心拔除寧家勢力，便娶了寧蘭，再設局引寧家走上叛亂的道路，最終一舉擒獲，滅了九族。而寧蘭在滅族之後，設下毒計，一箭雙雕，害死了納蘭容，滅了慕容家滿門。
怔愣良久的若兒終於回了神，她愣愣的看著墨染，似是不能接受這個事實，那個人居然是她的妹妹！一直被她視為敵人，她三番四次加害的人，竟是她這麼多年來一直想念的親人！而她一直效命之人，卻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
若兒搖頭，不敢置信的喃喃自語：“不可能！你怎麼可能會是她？我不信，我不信！”她抱著孩子的手在顫抖，睜大的眼睛瞬間盈滿了淚光。
“風兒，”墨染喚著她的聲音很溫柔，就像小時候叫她時的樣子。而她的眼神，是沉浸在回憶中的幽遠哀傷，她看著若兒的眼睛，用輕緩的語調輕輕說道；“你還記不記得當初我被人叫做傻瓜的時候，你說……”
若兒雙手一顫，接口道：“我說：我的容兒是最最聰明的孩子……”她說著，眼中淚珠一串串滾落。
那時候，她們都不知道，姐妹天各一方。
“對不起！”若兒低聲道歉。她們曾經是這世上最要好的姐妹，那美好的童年一直是她心裏的溫暖。一別十年，再相見，一個失去了記憶，一個認不出對方。她曾恨她占據了她所愛之人的心，並接受命令三番五次加害於她，卻不知，那是她至親之人。
“不怪你。我們都不過是別人手中的棋子。”墨染眼帶恨意，盯著簾幕之中冷眼看戲的女人。就是那個人，肆意的擺弄著他們這些人的命運，一手締造了一個又一個的悲劇。
“風兒，把孩子給我。”墨染生怕她一不留心鬆了手，她的孩子就要葬身火海。
若兒低頭看了看懷中的孩子，小小的，可愛極了，她的孩子一個月大時，也是這樣。她就要朝墨染走過去，雲國太後語帶警告道：“你可要想好了！”
若兒臉色一白，陡然停住。火盆那頭，宮女手中抱著的女孩是她的孩子！
“不行，這孩子，我，我……不能給你。”
墨染一愣，見她神色間是難以取舍的掙紮，問道：“為什麼？”
雲國太後笑道：“因為她的孩子也在哀家手上，她若是還了你，就意味著她的孩子必死無疑。你說她該如何選擇呢？”
墨染順著若兒的目光看去，上次在慈悉宮裏看到的那孩子竟然是風兒的孩子？她心間一沉，頓時手腳冰冷。
南宮玄熠握了把墨染纖細的而冰涼的手，對若兒道：“朕的孩子若是沒了，你以為她會放過你的孩子？”
若兒一震，是啊，他們怎麼會放過她的孩子呢？他們拿著她的孩子要挾他繼續為他們辦事，一旦事情結束了，她沒有了利用價值，她和她的孩子就隻有死路一條。反正左右不過是個死！她又看了女兒兩眼，心在滴血，也許她把這個孩子帶到這世上就是個錯誤。
她最後又看了她曾用生命愛著的男子，她在想，她這一生似乎一直在犯錯。留在血逍遙是錯，愛上永不可及的男子是個錯，聽門主的話假扮別人與他纏綿一夜也是個錯，而生下這個孩子更是錯上加錯……她慘然一笑，罷了，就讓她對一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