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荀子回身行禮,麵上憂心忡忡,恭敬道:“啟稟太後娘娘,皇上今天早起嗓子就不大舒服,一整日都沒開過口了。”
雲國太後鳳目微垂,掃一眼龍椅上搭著的一隻手,手上大拇指戴著的一枚象征身份從不離身的扳指,扳指上刻有龍紋,金色璨亮,愈發將那隻手襯得蒼白似鬼。她目光閃了閃,沒再說什麼,以為他是因為那個女子而與她置氣。
南宮玄澈看一眼那被反綁著的所謂的北朝太後,相同的五官及麵容,很精湛的易容術,但他一眼便能看出來。不禁皺眉,甩手將那人遠遠扔了出去,那人在地上彈了兩下,吐了口血,咽下最後一口氣。他再轉頭看南宮玄熠,隻見南宮玄熠緊皺著眉頭看懷中不省人事的女子,神情疑惑,似是不能確定。
“怎麼,她閉著眼睛,你就認不出她了?”南宮玄澈奚落道。
南宮玄熠沒理他,手中女子耳後摸索著,找不到半點貼合的痕跡,而她的皮膚光滑細膩,完全不似是易過容的樣子。可是,一樣的麵孔,總感覺有哪裏不對。
他正思忖間,雲國太後道:“你們二人竟敢愚弄哀家,哼!那就休怪哀家心狠手辣。容若,孩子抱出來。”雲國太後的語氣分明是惱羞成怒,難道,這女子真的是他的染兒?
南宮玄熠用手量著她的腰,稍微胖了一點,但她剛生完孩子不久,腰粗上一些也屬正常,畢竟半年不見,不能以胖瘦做定論。忽然,手上摸著一塊微微凸出一點的骨骼,他動作一頓,鳳眸眯了起來。抬眼看高台上從始至終未曾開口說話也不曾有過任何動作的雲纖帝,按耐住心頭疑惑,不動聲色的將女子安置在身前馬背上,再沒碰一下。
南宮玄澈將他的動作看在眼裏,心下了然。
高台上,容若應聲從後麵大殿走出來,手中抱著一個嬰兒,走到鳳輦旁邊。
有人微微撩開紗幕,雲國太後望了眼那個孩子,嘖嘖歎了聲,惋惜道:“這孩子長得可真好看,可惜了!”
天弘帝看出她的意圖,頓時雙眼一睜,氣血上湧,怒瞪著她。
雲國太後笑了起來,以欣賞般的姿態看他憤怒且焦急的表情,這是她最喜歡看到的。她從胡總管手中接過一個瓷瓶,舉起來晃了晃,揚聲道:“聽聞兩個月前,雲墨就是用這個,滅了我國十幾萬大軍。哀家也想看看,把油潑在人身上,燒起來是否比一般的火苗更好看?”
說著,她端著瓶子,在天弘帝驚恐怨憤的目光中愉快的將那一瓶全都澆在孩子的身上。那孩子似是意識到了危險,哇的一聲大哭起來,撕心裂肺。
南宮玄熠心間一緊那就是他和染兒的兒子嗎?那是染兒寧願自己死也不願傷害的骨肉!“你到底想做什麼?!”他沉聲喝問,卻沒敢再輕舉妄動。這個女人手裏有太多的籌碼。
“去吧。”雲國太後不理他,隻對容若吩咐道。
容若抱著孩子緩緩走到火盆之上的高台邊緣,她低頭望著懷中的孩子,那平日裏冷漠的眼忽然劃過一絲幾不可見的憐惜。
南宮玄熠雙眉緊鎖,緊盯著容若抱著孩子的手,壓抑住心裏的緊張,鎮定道:“你們究竟想怎樣?雲國太後,說吧,你的目的到底為何?”
雲國太後笑道:“哀家記得,哀家剛才已經說過了。”
南宮玄熠擰眉,回想這幾年裏所發生過的一切。每一件事,無不與三個人息息相關,血逍遙門主、雲纖帝、寧蘭,如今又多了一個雲國太後,誰才是最終的陰謀主導者?他看著安坐不動的雲纖帝,眯起鳳眸。之前,雲纖帝率大軍在烏城,怎可能同時抓走他的父皇和南宮玄澈的母親?這不是逼他們聯手對付他嗎?如果是特地引他們來此,那雲纖帝為何一句話也不說,所有的主導都歸了太後?
“太後費盡心機,隻為朕與南宮玄澈決戰?不知太後……是與朕有仇,還是與南宮玄澈有怨?竟不惜以一國為代價,將我們引來至此,隻為觀賞朕與南宮玄澈決一生死?這倒是奇怪了!”他說著這話,突然有什麼閃過腦海,快得抓也抓不住。似乎在很小很小的時候,姨母曾經給他講過一個故事,一個關於背叛和複仇的兄弟相殘的故事。他眯起的鳳眸遽然一睜,有無這個可能,得看這高台之上的女人,究竟是何人?
南宮玄澈忽然驅馬向前,才走了幾步,胡總管立刻沉聲警告道:“站住。”
南宮玄澈停住,向那含怒帶癡望著他的若兒伸出手,“孩子給朕。”
容若手一顫,卻是抱緊了孩子。看著這個她愛了十年的英俊男子,她苦澀的笑著問道:“你不是恨南宮玄熠嗎?你難道不想看到他的孩子被火燒死,看他痛苦嗎?”
南宮玄澈眉梢微挑,沒有回答她的問題,隻加重語氣重複道:“孩子給朕!”
“為什麼要給你?”若兒往後退了半步,因為這是那個女人的兒子嗎?“如果這是我和你的孩子,你也會這樣嗎?”
南宮玄澈皺眉不語,隻想著怎麼才能拿到孩子。
若兒微微轉頭,看著鳳輦另一側,一個宮女打扮的人抱著的一歲多的小女孩走出來,和她一樣的姿勢,隻是位置不同,在火盆的兩端。隻要她稍微有點動作,想把孩子給南宮玄澈,那宮女手中的孩子就必死無疑。而那個孩子是她的女兒,她和南宮玄澈的女兒。
若兒心痛如絞,眼眶浮了淚,對南宮玄澈道:“你看到了嗎?那邊那個孩子,她是你的女兒……已經一歲了。”
南宮玄澈目光一怔,斜目掃了一眼,隻見那小女孩肉呼呼的小臉蛋粉白稚嫩,眼睛又大又圓,漆黑的眼珠帶著一股子靈動勁,一顆小腦袋來回的扭動,看看這邊,有看看那邊,仿佛對這個世界充滿了好奇。
“你……”若兒心頭一痛,如今,他怎麼能說這樣的話?
南宮玄澈沉眸,聲音冷冷如冰,“即便是又如何?朕不親手掐死她,已經算是仁慈了。快把你手上的孩子給朕,否則,朕真的會親手結束她的性命。”那一次是他此生至恨,亦是此生之悔。
“又一個狠心絕情的男人,南宮,他不愧是你的兒子!”雲國太後在身邊的男人耳旁低聲說著,她的聲音譏諷帶恨。
若兒聽了,身子發顫,早就料到他不會認那個孩子,卻也沒想到他會這麼恨。在他心裏,那個女人生的孩子,即便是他仇人之子,他也會為她而力保孩子周全。這便是愛與不愛的區別!可她又能怪誰,是她自己心甘情願,“我知道你恨我,可她畢竟是你的骨肉!你這樣做,跟你的父親當年又有什麼區別?”
南宮玄澈麵色一變,眼神倏然淩厲無比,恨道:“若不是你假扮成雲墨,朕,絕不會碰你一根手指!”
若兒眼中的淚簌簌落下,落到台下的火盆之中“呲”的一聲被火苗吞噬。她看著下方炭火之中被燒得通紅的鐵釘,目光也映上猩紅的顏色,眼神忽然決絕,“好,既然如此,那讓她活在這世上也沒有意義。就讓他們兩個…………一起去陰曹地府做個伴吧,也好過一個人孤獨上路。”
說罷,她閉上眼睛,舉起手就要將孩子扔下去。那是一個渾身被潑了油的孩子,一旦沾染了一點火星子,立刻就會爆燃,撲都撲不滅。
南宮玄熠眸光一變,上前對南宮玄澈怒道:“你到底是想救他還是想害死他?”
南宮玄澈瞥他一眼,“如果他隻是你的孩子,朕會上去幫忙一把。”
南宮玄熠握緊拳頭,冷哼一聲。
青月策馬跟上他們,指著南宮玄澈對若兒揚聲道:“你喜歡他?那好辦,咱們商量商量,本王將他打包送給你,換本王的侄兒,怎麼樣?”
南宮玄澈臉一沉,若兒卻是一笑,笑得淒涼而諷刺,“我已經不需要了。我想要那個孩子……她也不需要。”說完,再不猶豫,抬手就要將孩子扔下去,就在這時,軒轅殿側麵傳來一聲慌亂的驚呼:“風兒,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