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兒心底一震,手僵在半空,這個世上,會叫他“風兒”的人隻有兩個,母親,還有妹妹。她連忙轉目望去,隻見軒轅殿側麵的高台下衝出兩名女子,前麵的那個,白衣勝雪,銀發飛揚,清麗絕美的麵龐除了緊張慌亂的神色之外,看著她的眼光極其複雜。
“染兒!”
“雲墨!”
南宮玄熠與南宮玄澈同時驚喜喚道。眼中光芒亮起,溢滿思念的眸子,情深無比。
這才是他的染兒!南宮玄熠大手一揮,馬上的女子震落在地。剛才之所以不扔她,是因為他發覺太後並不知道那女子是假的,所以才佯裝不認識。
雲國太後臉色大變。看了眼被南宮玄熠扔下馬的女子,沒想到,那個真的是假的!轉頭,看胡總管,見他亦是神色疑惑。知道那地牢存在的人很少,會打開機關的人更少。她布了大量的人手晝夜在封閉的石門外看守,有人出入,他們不可能不知道。
雲國太後銳利的目光直盯向端坐不動的雲纖帝,沉了聲問道:“若兒,你是怎麼神不知鬼不覺的把人給換了?”
雲纖帝沒有回答,依舊是靜靜地坐在那裏,仿佛沒聽見似的,安靜的如同一個沒有生命的雕塑。
雲國太後見他還不答話,頓時心中惱怒。她倏地站起身,隔著紗帳,一把拍上身前的龍椅。
“啪!”漆金龍椅承受不住強大的勁力,瞬時坍塌,化作一堆散木萎靡在地,木屑四起。周圍的人皆是嚇了一跳。小荀子更是心中一驚,而雲纖帝並沒有如雲國太後想象的那般及時避開,而是隨著那龍椅砰然倒在了地上。仍舊是坐著的姿勢,雙腿彎曲,兩手駕著,頭上的帝王冠被摔落,一張清雋儒雅的麵容此刻是一片死白的顏色,麵部有些僵硬,神情卻是平靜而又安詳。他睜著兩眼,眼中黯如無底黑洞,沒有半點神光。
“皇上!”小荀子慌忙撲過去扶他。可他身軀已然僵硬,很沉,小荀子怎麼扶也扶不穩,心中一悲,一直強忍在心頭的悲痛情緒瞬間傾瀉而出,他放聲大哭。“皇上,皇上……”
兩邊的宮女、太監看著雲纖帝這模樣,嚇得尖叫出聲,紛紛跪倒。
台下的墨染聽到小荀子這般哭聲,心頭大慟,什麼也顧不得,就朝高台上邁步跑了過去。
雲國太後眼光一怔,望著倒在紗幕旁的男子,她腦子裏“嗡”的一聲,蹲下身子,用手在他鼻尖一探,竟氣息全無。她身軀一震,手腕翻轉去摸他的身子,早已是僵硬而冰冷,完完全全的一具死屍。她踉蹌後退,跌在鳳輦底座上,胡總管忙進來扶她。
“怎麼會這樣?”雲國太後手腳突然變得冰冷,聲音中竟帶了絲絲顫抖,她自己都不曾發覺。
小荀子隻顧著哭,不說話。
南宮玄熠看著急切跑上高台的墨染,擰著眉,叫道:“染兒,你要做什麼?別過去。”
墨染腳步微微一頓,扭頭看了他一眼,那一眼複雜的像是包含了這世間的一切情緒。思念、愛戀、無奈、痛苦、掙紮、愧疚……她望著半年來無時無刻不在思念的男子,心頭思緒潮湧,她想不顧一切的朝他奔過去,投入他的懷抱,享受他的溫柔嗬護,她的腳步卻不由自主地繼續踏上往高台之上延伸的台階。
那高台之上,有一個男子,愛她愛到連性命都沒了,甚至為了她,他連自己的屍體都要算計利用。
“熠,對不起!”除了對不起,她不知道還能說什麼。命運就是這樣,總在給人希望的同時,再給予重重的一擊,讓人絕望到窒息。她回過頭,腳步變得緩慢而沉重。每走一步,都艱難到難以想象。湛清還站在遠處,擔憂的望著她。
青月看到湛清,眼光遽然一亮,但見她愣愣的站在那,連忙跳下馬,飛快的從側麵掠了過去,拉過正愣的湛清,一把攬著她的腰,罵道:“你這個笨丫頭,還站在這裏不走,等死啊?”
湛清起初驚得差點叫出聲,但一看是他,心裏立刻安定下來,心湖之中泛起絲絲甜蜜。他的臉依舊俊美,還多了幾分成熟。手很有力,穩穩地摟住她的腰,讓人覺得安心。湛清垂下眼,臉上莫名染上一絲紅暈,嘴上卻死硬的回道:“你管我!我找死跟你有什麼關係?”
回到原地,青月氣哼哼的放下她,打量了一圈,幾個月不見,這丫頭居然瘦了這麼多!他眉頭一皺,眼中閃過心疼的神色,嘴上卻嫌惡道:“瞧你瘦的皮包骨,醜死了!看你以後怎麼嫁得出去。”
湛清大眼一瞪,怒道:“要你擔心?我又不嫁給你!哼!”
“你就算想嫁,我也不娶你!”青月斜睨著她,一副很不屑的模樣,湛清氣得扭頭就要走,手卻被他死死拽住,怎麼甩都甩不開。她一著急,低頭就在他手臂上咬了一口,青月痛叫一聲,立刻鬆開了她,捋起袖子一看,兩排整齊的牙印,“你怎麼咬人?!”
“哼!誰讓你欺負我!我就咬你,你怎麼樣?”比無賴,她也行的。湛清背過身子,不再理他,隻一心為墨染擔憂。尤其剛才墨染昏過去的事情,讓她心裏很不安,已經解了毒,為何還會這樣?
“湛清。”南宮玄熠回頭叫了一聲,湛清上前,青月也跟上。
“發生何事?”南宮玄熠目光望著遠處的女子,對高台上發生的事情還沒弄明白。雲國太後為何突然毀了雲纖帝的龍椅?雲纖帝居然會跌倒在地?高台上的奴才們哭泣的聲音,這些都令他感到疑惑。
湛清低歎,“雲纖帝死了。”
南宮玄熠一愣,青月先一步道:“胡說,剛剛還好好坐在那兒呢,怎麼會死?難道是雲國太後剛才那一掌拍死的?”
湛清道;“當然不是。他是為了解墨染的毒才死的!他把內力都給了墨染,還放幹了身體裏的血,配做藥湯。以前我以為他是壞人,可他對墨染那麼好!”
青月愣道:“大嫂身上的毒解了?唉?你不是說‘天命’無藥可解嗎?難道放了人血就能解毒?還有,他都被放幹了血,怎麼還會出現在那個地方?”
湛清道:“他的血,跟別人的不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
“他的身體裏也有‘天命’,但是他跟墨染不一樣,他的‘天命’是從娘胎裏帶出來的。他娘應該是懷著他的時候中了‘天命’之毒,是用我們上次說的那種方法把毒都逼到了他身上。他從小就服用很多珍貴的藥材,服了二十多年,所以他的血,比這天底下任何一種藥都要珍貴其實,九年前我就見過他了,他去找我師父求解藥,可師父也解不了那種毒……他出現在這裏,是因為你們打來了,如果他不出現,太後會懷疑,萬一知道地牢裏的墨染是假的,肯定會去他寢宮裏搜,這樣會影響墨染驅毒。所以他臨死前讓小荀子把他抬過來,為墨染多爭取一些時間……”
南宮玄熠心底一震,湛清後來還說了什麼他已經聽不見了。難怪從開始到現在,雲纖帝一直都沒開過口!他皺緊了眉頭,心裏的不安急劇的擴散,眼望著已步上高台的纖細背影,感覺有什麼在變了。他忽覺心頭一慌,莫名的感到害怕。想也不想,便飛一般的掠了過去。
“染兒?”
墨染手被抓住,身軀微顫。她緩緩回頭,對上那雙深情濃溢又帶著一絲恐慌的眼眸,那往日令她倍覺幸福的溫柔如今卻令她覺得自己萬惡不赦。她一直追求一心一意的感情,卻怎麼都沒想到,她自己竟然違背了這條規則,虧欠了兩個男人。
“對不起,熠。對不起!”水霧迷蒙的眼滿是愧疚和哀傷,她垂下頭輕聲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