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酸,替朕寫個字……”他在她的耳畔輕聲低語,哄著她。

蓮心的臉頰還是紅彤彤的,低著頭,微微搖首,就是不去接他的茬兒。

胤禛挑起眉,發現有人似乎開始敢拒絕他了。這時就見她微揚起臉頰,眯著眼兒,唇角也微翹著,像一隻慵懶的貓兒,“要不臣妾給皇上揉肩吧!”

她說罷,作勢就要掙紮著從他懷裏起來,胤禛摟在她肩上的手改放在腰際,“算了,你老老實實待著就好了。”

他說完,有些不甘心地掐了一下她柔軟的腰肢,攬著的大手不老實地往上移,下一刻就被她滿臉通紅地按住了。

沒等她閃躲,胤禛俯下頭在她側臉上親了一口,便再不逗她,拿起奏折,開始閱看。

雕花熏籠裏的火炭發出劈裏啪啦的響聲,煙絲蒸騰,一室的安暖和靜謐。

桌案上的奏折已經被分門別類,其中擺在中間位置,上麵壓著鎮紙的,一則是黃河的治水,一則就是關於科場舞弊的案子。胤禛將麵前幾份批閱完,修長的手指在兩摞奏章上麵掃過,最後點在了科場的折子上,卻久久不拿過來。

“皇上遇到難處了……”

蓮心窩在他懷裏,換了個姿勢,更舒服地依偎著,聲音細細。

頭頂上傳來男子的輕聲一歎,“此事直接涉及朝廷十幾年的積弊,牽扯甚廣,若是牽出一條線,不僅是河南府的諸多官員,更有諸多京城官吏,甚至是皇親國戚。”

蓮心從未見他這般為難過,思緒流轉間,忽然想起在城郊時,趙福東跟她說過的話——無論是九門提督衙門,還是學士府,無論是禮部、吏部,還是刑部……若想彈劾告發,就是前腳踏進,後腳被殺。

究竟是什麼人能有如此勢力,在京城天子腳下,能做到一手遮天?

“此事,跟劄蘭泰有關。”

蓮心心弦一動,烏拉那拉·劄蘭泰,不就是皇後娘娘的同胞兄長麼!

河南府的事,引子就是河南學政俞鴻圖。他曾是京官,一度任職翰林院侍講學士,後來被派往河南府。天高皇帝遠,自視獨掌豫省科考文教大權,把學政衙門變成了實實在在的肥缺。任職兩年間,每次他前往河南省內各處巡回考試,就如同地主收租一樣,所到之處,遍地斂財。隻要考生送得起銀子,就能當秀才。

據蔣廷錫在當地調查回來的手書稟報,不僅是俞鴻圖,更有充任提調官的臨潁縣知縣賈澤漢,書吏汪泉、盧元平等人共同密謀。以賈澤漢當時在許州開的一個油店為窩點,通過親戚、朋友、師生、同鄉等各種關係,到處招攬生意,四處叫賣秀才。

考生得了秀才之名,又參加鄉試,因為都是俞鴻圖的舉薦,秋闈的主考官又被買通,其中財大氣粗者,順利當上舉人。這樣進京城之後,就是貢院中最引人矚目的不學無術之人。

先是秀才,再是舉人,倘若能通過春闈當上貢生,輪入殿試,那其中的貓膩就昭然若揭。

原本要等到春闈結果出來以後,再將參與其中的人員一網打盡。但因為蓮心被擄劫,胤禛等不到兩日就即刻出兵,結果自然是打草驚蛇。就在發榜那日,名單之上竟是連一個河南府的考生都沒有。可有蓮心提供的那個賬冊,裏麵涉案之人的名姓、旗籍、收受銀兩、次數……都一一列得清晰詳細,竟是比調查出的結果還準確,因此成了查辦此案的重要證據。

隻是事情牽扯著烏拉那拉·劄蘭泰,牽扯到皇後一族,若劄蘭泰果真是幕後主使,那麼就是抄家滅族的大罪。屆時,烏拉那拉這上三旗裏的老姓兒,可就要削旗籍、去番號,再不複威名。

夜深時,蓮心困頓,在暖閣內間的暖榻上小憩。

到了三更天,蘇培盛捧著朝服進殿伺候皇上準備上朝的時候,她醒來,揉揉眼睛,身上的錦裙有些皺,也顧不上整理,先過去伺候胤禛洗漱。

一側的宮婢低著頭,卻無不在偷眼看著——看皇上閉著眼,任熹妃娘娘用毛巾給他擦臉,又換上朝服,在係腰帶的時候,皇上刻意俯下身子,湊到熹妃娘娘的臉頰邊親了一口。兩人互相打鬧,給暖閣裏麵添了些濃情蜜意。

這樣又過了五日,儲秀宮裏麵突然傳出詔命,命劄蘭泰即刻進宮。

皇後烏拉那拉氏是個恭斂的女子,平素甚少管理中宮,更從未插手過政事,此刻卻是破例了。而就在劄蘭泰進宮又離宮後不久,就有宮婢去往承乾宮。

蓮心此刻正躺在榻上看書,昨夜陪著他在暖閣裏麵批閱奏折,自己待著待著就睡著了,結果被他取笑在夢裏囈語,還兼著打鼾。

自己睡相不差,絕不至於那樣。一陣嬉鬧後,她站在門廊裏麵,送他去太和殿上早朝。

等她回到承乾宮裏,明蔻已經將浴桶和熱水備好了。舒舒服服地沐浴之後,換了身衣裳,就在錦榻上補覺。此刻睡足兩個時辰,雖是醒了,仍舊不想起來。

玉漱捧著托盤走進來,裏麵盛著小廚房剛剛做好的午膳,瞧見寢殿裏麵的帳子雖被綰起來,但床榻上的人還沒起來,不由得嗔怪地進去找她。

“每日睡到日上三竿,我看你真是無法無天了!小心哪天皇上不喜歡你了,其他殿裏的人找你算後賬!”

蓮心嗬嗬地笑著,眯著眼兒,微揚起的臉上含著一抹輕暖和恬靜,“那就到時候再說唄,反正現在外麵怪冷的,快快,你也趕緊進來!”

蓮心說罷,自己往裏麵縮了縮,掀開被子,讓她也躺進來。玉漱不依,蓮心伸手拉了一把,就將她整個人拉到榻上。

玉漱被她弄得沒了脾氣,伸手敲了敲她的頭,索性和衣側臥在軟榻上。她的身上還帶著外麵的涼氣,蓮心隻穿著一件薄薄的裏衣,挨過去,猛地打了個哆嗦,趕緊將她整個都摟在懷裏。

兩人窩在一處,捧著一本書,不時傳出嗬嗬的笑聲。

“在看什麼呢?”

“《西廂記》。”

“這可是禁書啊,好像是講一對男女私奔的事吧。那男的最後卻始亂終棄,嘖嘖,崔鶯鶯可真是可憐……”

玉漱說到此,蓮心終於忍不住地捧著冊子大笑,“原來你早就看過了!”

玉漱被她鬧了個大紅臉,嬌嗔地去搔她的癢。蓮心不住地求饒,最後一把摟住她的腰,死也不放開。

“下回不用你去做那些事,待在殿裏就好了。你就陪我說說話,或者……做做針黹。要是覺得悶,讓明蔻跟著你去禦花園裏放風箏。”蓮心摟著玉漱的肩,將下頜擱在她的頸窩裏。

玉漱拍了一下她的手,“說什麼瘋話,禦花園豈是我能去的。而且……隻是去小廚房取些膳食,我也有份吃啊。”

蓮心往她懷裏蹭了蹭,“要不,把你嫁出去吧……”

“還沒過上一年,就嫌棄我了呀!”

“早晚都是要嫁人的。隻是,你是想在宮裏跟我一陣子,還是想出宮回家呢?”蓮心輕聲問她,然後滿懷豪情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放心吧,現在我們有承乾宮了,又有一個宮妃的稱號做依仗,別的做不了主,這事還是能辦到的!”

玉漱被她逗笑了,掐了掐她的臉,“看把你美得。”

望著床梁上奢華的金琢墨蘇式彩畫,玉漱抿了抿唇,有些迷茫地道:“其實我也不知道。自從進宮以來,發生了那麼多事情,現在也算是風平浪靜、苦盡甘來了。你最終博得品階、萬千寵愛於一身,而我則是化險為夷、得以保全。留在宮裏麵,是陪著你,但若是出宮,就能跟阿瑪和額娘團聚了。”

“要不就等有個好身份再說吧,權當是再陪我一陣子。”

蓮心似呢喃地在她耳畔輕語,玉漱聽到這樣的嗓音,不雅地翻了個白眼。不用看,肯定又是睡著了。

轉過臉來,玉漱望著已然沉浸在夢中的睡顏,忍不住伸出手,又掐了一下她的臉頰。她的心思自己如何會不知?進宮選秀,本是為著光宗耀祖而來,可事已至此,再無可能。而這幾日,她好像正在張羅著讓皇上逼吏部尚書張廷玉大人收自己做義女的事情。

她是想自己有個引以為傲的身份,然後再賜婚給一個家世高貴的夫家。

可她想要的,並非是那些啊。

玉漱悄然起身,將蓮心搭在自己腰上的手輕輕擱在榻上,“你待我如斯。放心吧,無論如何,我都是不會害你的……”

跪在儲秀宮的一刻,有宮婢捧著裝滿首飾的錦盒給她,玉漱斂身行了個禮,卻是沒收。

烏拉那拉·貞柔端著茶盞抿了一口,不鹹不淡地睨向她,“怎麼,良心發現了?藥下都下了,還差這一星半點的,隻要你向皇上供認出,熹妃跟宮外男人有私情的事,本宮即刻就讓你的綠頭牌出現在敬事房裏,怎麼樣?”

玉漱咬著唇,“娘娘,奴婢恐怕沒有那個能耐讓皇上看上。”

烏拉那拉·貞柔哼笑了一聲,搖頭,“怎麼這麼沒出息!你跟熹妃都是卑微的出身,都是嫡出,熹妃能寵冠後宮,為什麼你就不能!”

微薄的陽光灑在殿內雪白的大理石地麵上,映出一脈脈鏨刻出的花紋,琉璃為絲,鑿地成蓮,極盡奢華和綺麗。

陽光下,少女的一張臉微微蒼白。

烏拉那拉·貞柔俯下身,伸出尖翹的指甲,挑起玉漱的下頜,“嘖嘖,真是美人在側花滿堂,蘭芷入手有餘香啊。這個相貌,若是嫁個販夫走卒,端的是可惜了。再假如……給宮裏的老太監做對食呢?”

玉漱緊咬貝齒,眼裏含淚,生生打了個冷戰。

烏拉那拉·貞柔看著她,眼底流轉出一抹蠱惑的光輝,“玉漱,本宮想你進宮來,無外乎就是想為你阿瑪爭取到更好的仕途前程。你要知道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曆朝曆代,哪個被皇上寵幸的宮妃,家裏人不是高官厚祿、加官晉爵的!就連現在那個熹妃,她的阿瑪原來不就是個小小的四品典儀麼,現在可是今非昔比了,聽說,皇上正想給他一個二品官職做呢!”

“蓮心的阿瑪要加官了?”

“瞧你,可不能這麼直呼其名了。人家現在是熹妃,高高在上的熹妃,而你隻不過是她殿裏的奴才。若是讓旁人聽見,可是要對你掌嘴的。”

烏拉那拉·貞柔說罷,滿意地看到耿佳·玉漱臉上露出一抹嫉恨,朝著身側招招手,有奴婢將裝滿首飾的錦盒端來……

“拿著這些,把你自己好好打扮一番。然後你就會知道,論容貌、論身段、論秉性……其實你哪一點都不比那個鈕祜祿·蓮心差。自己的幸福,要靠自己爭取。本宮知道你是個聰明的姑娘,絕對不會讓本宮失望的,對麼!”

昂揚起伏的語調,帶出一抹森寒靡音。高堂上的女子微微笑著說道。

玉漱死死咬牙,而後朝著她一拜,“皇後娘娘恩典,奴婢沒齒難忘。”

回到承乾宮時,已經過了申時。

內殿裏麵早已沒有蓮心的身影,床榻上收拾好了,床幔和掛簾也都被綰起來。明亮寬敞的宮殿無處不綺麗。那道道垂花門隔開的敞間,一處擺放著黃花梨百寶嵌高麵桌案,一處擺放著杉木包鑲竹黃畫案,一處擱著盛滿名貴寶器的紫檀木寶閣架。琉晶簾低垂,搖曳出的珠光灑下一地的碎光。

玉漱怔怔地望著,就在這時,明蔻端著剛香熏好的宮裝走進來。

“蓮……娘娘呢?”

明蔻看了她一眼,不鹹不淡地道:“主子剛被接去暖閣了。”

“這麼早……”

早上才剛從暖閣回來,現在又被接了去,豈非恨不時時在一處。還真是讓人又羨又妒呢。

“玉漱姑娘,奴婢僭越說一句。姑娘不僅是要在奴婢們的麵前尊稱一句‘娘娘’,就算是在主子跟前,也要這樣。主子已經是熹妃了,而不是以前還在辛者庫裏的雜役秀女,所謂尊卑有別,主子不計較,奴婢等做下人的,被選派在承乾宮裏麵當差,自然要多斟酌著點兒。來日方長,還望玉漱姑娘自重才是。”

自重……玉漱腳步晃了晃,忽然就笑了。

是啊,蓮心已經是熹妃,再不像辛者庫裏那般。她又想起在儲秀宮裏皇後的一番話,馬上,蓮心的阿瑪也要跟著升遷了。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當真是可笑得很,可笑得很……

玉漱止不住地笑起來,笑得眼淚橫流。明蔻看了她一眼,也不知道是發什麼瘋,懶得理她,轉身去收拾衣料。

當晚,蓮心回到承乾宮拿換洗衣物時,玉漱已經不在殿裏,問了明蔻,隻說不知。而那邊的蘇培盛催得緊,蓮心隻得匆匆拿了兩件,又抓了把首飾,就跟著去養心殿了。

說起來,她已經有很多用品都留在了養心殿——譬如總拿著的暖手爐,有時會忘記帶走,他就索性在養心殿給她備了幾個,又在暖閣裏麵留了一些。都是鎏金鏤空,座底還刻著一個“蓮”字,是專屬於她的物件。還有宮裝和首飾……他都不甚在意,反而在隔日讓蘇培盛在養心殿的寢殿裏辟出隔間,專門儲放她落下的東西。

夜寒露重。饒是此刻披著大氅,走了幾步,她就已經冷得直打哆嗦。

蘇培盛在她前麵給她擋著風,也是凍得牙齒打戰,“老奴就說想讓娘娘坐轎子,娘娘非要走著,若是凍壞了,萬歲爺可要扒了奴才的皮喲!”

“哪有那麼嬌柔,蘇公公忘了,我連辛者庫都進過了,還怕這些。”

蘇培盛戴著厚絨的裘皮帽子,耳朵堵著,聽不太清楚,隻搖著頭,嘴裏念念有詞,“萬歲爺可是當娘娘是心頭寶,含在嘴裏怕化了,捧在手裏怕掉了。老奴伺候了這麼多年也沒見過皇上對誰這麼上心過。這不,回宮取點東西,也要千叮嚀萬囑咐的……娘娘,您慢點兒走,小心別摔了!”

穿過殿前廣場,養心殿的丹陛即在眼前。

蘇培盛穿著平底鞋,而蓮心踩著花盆底的旗鞋,腳程落後了幾步,蘇培盛站在第一級台階上,回過身來拉了她一把,兩個人頂著凜冽的寒風,趕緊往殿裏走。

養心殿裏,宮婢和太監已經跪了一地。

蓮心裹著大氅跨進殿裏,就看見那明黃的身影坐在高座上,下首是一道的深紫色鳳凰牡丹宮裝的倩影,赫然是皇後。

“臣妾給皇後娘娘請安,娘娘吉祥。”

蓮心朝著她斂身見禮,下一刻,還沒等烏拉那拉·貞柔道一句“平身”,他就已經起身走上前,將她扶起來。抓在掌心裏的雙手,還是冰涼冰涼的,不由得瞪著眼睛責怪道:“都說了派個宮人過去拿,你偏要自己去,深更半夜的,頂著北風好玩兒呢!”

蓮心也確實是被凍壞了,他身上是極暖的,此刻被他攬著,掙也掙不開,索性更靠近了點兒,“臣妾有幾件體己的東西,非自己去一趟不可……”她低著頭,聲音又輕又細。

原本她指的是肚兜一類女兒家的穿戴,可他一下子想起的卻是那日在暖閣裏,她去敬事房報備撤綠頭牌的事。黑眸流出一抹笑,略微湊過去,道:“明日就讓蘇培盛召些宮婢在養心殿裏伺候,省得你那幾日的時候,不是很方便。”

蓮心一怔,卻是沒聽明白。略微抬頭看他,隻見他的眸子裏又是戲謔又是促狹的神色,一下子也想起了那件事,臉頰刷的一下就紅了,恨不能將臉埋起來,同時又責怪他竟當著這麼多人的麵提起。

胤禛不再逗她,兩人相攜著走到內殿裏,他攬著她的肩,就想讓她坐下。蓮心輕輕側開一下,抬眸看他,微不可察地搖頭,那意思就像是在說,皇後娘娘還在,哪裏有她坐的地方!

他挑了挑眉,有何不可?

蓮心娥眉微蹙,有些嗔怪又有些哀求地去看他。這表情很顯然是取悅了他,於是也不再堅持,自己就在她站著的敞椅邊坐了下來。

烏拉那拉·貞柔在一側看著那一番心意相通的恩愛場麵,心裏就像打翻了五味瓶,苦澀酸楚,很不是滋味。

承乾宮離著才多遠,而自己卻是從東麵的儲秀宮來的。

更何況,養心殿裏多少年來都不曾有宮婢伺候,宮裏眾所周知,不是麼?現在卻要為了一介妃嬪而輕易更改……

“皇上,蓮心妹妹單薄嬌弱,也別讓她站著了,來本宮這裏坐著吧。”她說罷,溫和地朝著蓮心招了招手。

蓮心恭順地斂身,而後就走到烏拉那拉·貞柔身畔的位置坐下,雙腿並攏,雙手輕放在膝蓋上,低著頭,溫溫靜靜的樣子。

就在這時,她卻發現玉漱也跪在堂下。

“皇上,本來這麼晚了,臣妾不該過來叨擾。可有一件事,臣妾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處理才好,還請皇上定奪。”烏拉那拉·貞柔適時地開言,聲音輕輕的、暖暖的,眼波漾過處,無限繾綣溫柔。

胤禛看著她,沒說話,隻等著她往下說。

“就在昨日,臣妾發現宮裏麵的首飾一件一件地減少,留心後才發現,原來是儲秀宮中出了家賊。”她說到此,眼底透過一絲精光,“平素臣妾也是個不願意管事的,豈料宮人已經到了如此猖狂的地步。臣妾有心去查,卻不曾想,無意中查到了一件跟熹妃有關的事。”

這次不稱“蓮心妹妹”,而直接改口稱“熹妃”。

蓮心雖然不知道是何事,但既然提及自己,也不好再坐著,於是走到殿中央跪下。

胤禛注視著她的動作,一挑眉,“你這是要認罪?”

蓮心抿唇,“有則改之,無則加勉。”

她倒是很懂得後宮之道,也很想得開——還沒怎麼著,就已經要“無則加勉”。隻是看著她跪在跟前,連反駁都沒有的態度,就像是打進棉花堆裏,胤禛不覺有些氣悶。

烏拉那拉·貞柔眼睫微翹,用很輕很輕的嗓音繼續說道:“皇上容稟。臣妾宮中那奴婢,是跟城門的一個守衛私通,從殿裏麵偷東西出去倒貼。臣妾審問她,她慌亂之下,卻是將熹妃的事咬了出來——說是熹妃跟宮外的一個男子有私,在辛者庫做勞役的時候,就曾經常見麵,至今仍有牽連。”

宮妃貞潔,是最為嚴重的一件事。

話音落,地上跪著的宮女和太監都嚇得噤了聲。

此刻偌大的養心殿正殿內,格外的靜,靜得都能聽見呼吸聲。

胤禛的臉色有些變幻莫測,過了很久,聲線微沉,“皇後可有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