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廿四回:金玉其外 敗絮其中(2 / 3)

高雲忙喊:“不要!不要!”

她雖然對袁明日與自己的感情信心滿滿,但是從未想過如果自己變成了醜八怪,袁明日還能否喜歡自己。

釋路藕微微一笑。

她目光敏銳,察覺到了自己在說到那句“你也不怕我殺了你的明日”時,她的細微反應,於是就抓住了這一點。

釋路藕問了一些感興趣的話後,邊回冰玉洞邊自怨自艾道:“如果我們要是早知道辜無仇就是袁明日的堂弟,就不用讓袁明日救人了。待辜無仇把人殺了之後,想辦法使擴廓帖木兒知道就行了。這麼真實的事,任他擴廓帖木兒再多疑,也會相信。”

聖女釋無豔跟在她身後道:“這還不得都怪那個死丫頭嗎?我們的戲演到了今天這個地步,已經沒辦法半路收場了,還得按計劃繼續演下去。”

釋路藕點頭應過。

這日,袁明日等人又發現高雲不見了。

袁明日上次就曾告訴高雲,以後不要再出去了,這次居然又不見了,不禁大驚失色。汴梁城屬於河南江北行省的治所,官府的成百上千名衙役,滿城隨處可見,可不比其他地方。雖然料到官府未必會公然來犯,但是保不齊會暗中作祟。立即帶領斷刀山莊的人傾巢而出,在汴梁城的大街小巷尋找分頭尋找。

尋找了一段時間後,袁明日終於看見了所要尋找的高雲,從前麵的一個小巷走了出來。長長的鬆了口氣,奔了過去,道:“高雲!”握著她的上臂,歡喜無限。

趙夢姣歉然道:“對不起明日,我下次不會了!”

袁明日淡淡的點了點頭,心道:“想要埋怨她幾句,又怎忍心開口?畢竟這是自己造成的。”

這時,在附近尋找主子的小葵,也看見了趙夢姣,叫道:“小姐!”奔了過來。

趙夢姣向她歉然道:“小葵,因為照顧我,染上了手怕涼的毛病——”從袖筒中摸出了幾貼膏藥,道:“現在天氣暖和了,正是治風寒的時候。郎中說這是專治風寒的膏藥,也不知管不管用!”

袁明日和小葵心想:“原來她不顧危險,是去買膏藥了!”

小葵頓時感動的熱淚盈眶,道:“小姐!”撲到趙夢姣懷中,哭了起來。

她多日來的不安、傷心與現在的感動、欣慰等心情在胸中不斷碰撞,非常激動。

趙夢姣拍怕小葵的脊背,溫言道:“對不起!由於我最近心情不好,無形中冷落了你、傷害了你。我不是有意的,你能原諒我嗎?”

小葵激動之下也說不出什麼,隻是叫著:“小姐!”一個勁兒的哭泣。

她哭了一會之後,激動之情稍稍平複,趙夢姣為她拭了拭臉上的淚水。

袁明日向小葵道:“好了,你去通知其他人,說人已經找到了!”

小葵點頭應過,從趙夢姣手中接過了膏藥,欣然而去。

袁明日與趙夢姣攜手安步往回走。

趙夢姣如願以償,春風滿麵,道:“蝙蝠洞的那些日子,雖然過的是從未過過的野人生活,但是現在想想,是最開心的日子。”心想:“將已知的他們的事主動說給他聽,避免得他說起自己還未知的他們的事,答不上來。”

袁明日忽然停了下來,鄭重道:“高雲,你變了!”

趙夢姣暗自一驚,囁嚅道:“難……難道我說錯了嗎?”

袁明日道:“你說的沒錯。也許你自己沒覺得,但是你真的變了?”

趙夢姣暗自鬆了口氣:“原來還是我演的不到位!”試著道:“我……我哪裏變了?”

她想要知道問題所在,以便日後加以改善。

袁明日道:“具體的我也說不上來。總之,給人感覺你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如果不是你的麵容依舊,我都不敢相信這就是你。”

趙夢姣道:“那你是喜歡從前的我,還是現在的我?”

袁明日道:“我都喜歡。以前我喜歡你,你是高雲;現在我喜歡你,你是小師妹。時不時的我就會從你身上看到小師妹的影子,有時候我非常恍惚,不知道你是高雲還是小師妹。”一把將她摟在了懷中,深情地道:“對不起!是我不好!是我把你變成了今天這個樣子!是我不該重出江湖,經曆這麼多事!”心想:“以道義而言,重出江湖是沒有錯,但是以男人而言,害的心愛的女人變成了另外一個人,就是不對。”續道:“是我把你變成了這個樣子的,我就要一定把你變回去。”

趙夢姣道:“要是我變不回去怎麼辦?”

袁明日道:“我會努力,努力把你變回去!”

趙夢姣知道他的意思:若是要結為伉儷,還是要與高雲。

她在此後的日子中,不便再出斷刀山莊,隻得隔三差五,晚上在花園的一處院牆角落,通過孔洞與上司釋路束低聲交流。

趙夢姣自從那日聽了袁明日的那些話後,便不再刻意去硬照高雲的言談舉止了,心想:“反正他們認為高雲已經變了一個人,以免欲蓋彌彰。”

這日,眾人在大廳談論元廷將劫去的眾派弟子如何指揮:“強扭的瓜不甜。且不說眾派弟子原本就多多少少與元廷有仇,就說現在是被劫去的,到了戰場上如何能夠聽從指揮?不想為元廷賣命,一觸即潰還是好的,保不齊便會反戈一擊;再說這一萬多人能控製得了一時,還能控製得了一世?這些道理元廷不會不明白,既然這麼做了,就一定想好了對付的詭計。”談到這裏,個個神情凝重,均說為今之計,隻有盡快查明被劫門派上下的下落。

這時,一名負責把門的弟子進來,向莊主拱手稟報:“莊主,朱元璋使者,胡美拜見。”將拜帖呈給了莊主。

眾人一愕,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互望一眼,有的隻聞過其名,未見過其人,有的聞所未聞,更別說見了。

江得懷忙衝那弟子道:“快請!”

那弟子從命而去。

江得懷是眾人中最為老成的一個,見眾人對來客一副知之甚少的樣子,便道:“胡美先前是陳友諒的人,之後便效忠了韓林兒,雖然改換門庭,但是不失為一位英雄好漢。十年前我曾與他有過一麵之緣,性情十分豪爽。是一位了不起的文武雙全人物。”

眾人行至當院,正要迓之於門,卻見那弟子引著三名腳步生風的莊稼漢走了上來,當先一名四十歲左右,長相威武,後麵兩名三十來歲,長相一般。未見過的心想:“想必他們為了掩人耳目,所以才會這種打扮。前麵的這位應該便是傳說中的胡美了。”

主客走到了一起。

江得懷拱手歉然道:“胡大人光臨,未能迎迓,多有失禮!”

胡美拱手道:“江莊主言重了,不敢當!”不等他引見,銳利的目光便向對方一一掃去,見其中一個青年格外目光炯炯、呼吸沉穩,於是拱手道:“想必這位兄弟就是袁盟主吧?”神情恭敬。

他口中的兄弟正是袁明日。

袁明日雖然是武林盟主,但是是以客人的身份住在莊裏的,迎客之時不便走在前麵。當下踏上一步,拱手道:“胡大人!”

胡美趕緊還禮,道:“在下久仰袁盟主英名,隻恨今日才見呢!”

他雖然有一肚子的仰慕話語,但是為免江得懷師侄難堪,當下也不提袁明日的為人如何寬大。

當下主客各自做了引見。

眾人進入大廳就坐,下人奉上了茶點。

胡美道:“吳王知道中原豪傑的不幸遭遇後,感同身受,非常著急,特派胡某前來溝通協調,有什麼需要,吳王定當竭盡所能。”

至正二十六年,朱元璋派廖永忠去滁州迎韓林兒回應天,船到瓜步渡江時,遭遇沉沒。朱元璋宣布不再以龍鳳紀年,稱1367年為吳元年。

袁明日拱手道:“承蒙吳王關心,我等倍感榮幸!現在中原武林正在四處尋找,被劫的門派上下,一旦找到,立即實施營救。”

胡美道:“袁盟主還不知道吧?武林眾派正在調回派出去找人的弟子!”

袁明日等人相顧愕然,站了起來。

袁明日道:“什麼,正在調回派出去找人的弟子?”

胡美起身道:“不錯。是在下在來的途中親眼所見。”

袁明日走上兩步,道:“胡大人可知是何緣故?”

胡美道:“聽說是少林派殺了武當派弟子,又說是武當派燒了丐幫總舵……還都否認。看架勢是要各自調回門下弟子,非大戰一場不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眾派弟子在返回的途中相遇,便開始了零零散散的打鬥。”

袁明日等人立即心想:“現在正是生死關頭,誰都知道在這個時候最應該同心同德,怎麼偏偏發生了內訌呢?佛、道兩教是修身門派,紀律嚴明,涵養極高,向來是與人為善,怎麼他們也卷進來了?”

袁明日首先想到了一點,道:“這一定是元廷的陰謀,它想讓獲救的眾派首腦和餘下的眾派弟子自相殘殺,這樣就不會有人去救被劫的人了!”

其他人紛紛應是。

袁明日道:“事不宜遲,我們現在就前往嵩山!”心想:“出了這麼大的事,眾派首腦怎麼也不先派人來報知一聲呢?難道又將我這個武林盟主罷黜了?”

江得懷當下吩咐下人,備馬備糗。

眾人在前往嵩山的途中,不時便會遇到眾派弟子打鬥的場麵,小規模的被散客義士拉開了,大規模的散客義士拉不開的和沒有散客義士的,便得出手,當下也不曉勸,直接上前動手奪刃。知道他們大怒之下曉也無用,到頭來隻能白費時間,延誤從根本上解決問題,造成更大的傷亡。

眾派弟子:一來恭謹他們,不敢調轉矛頭;二來有自知之明,知道不是他們對手。所以三下五除二就被他們奪去了兵刃。

眾人將奪來的兵刃順路丟到了深壑之中。

他們經過連夜趕路,次日終於到了最近的少林。一下馬,便見把守山門的武僧握棍在手,高度戒備。

肖紅書向知客僧呈上拜帖後,很快少林派副住持海印便迎了出來。

主客互相招呼了幾句。

海印將袁明日等人請入了寺內。

眾人在知客寮,見到了淳拙。

淳拙對他們的到來,非常感動,趕緊請他們就坐。

之後,知客僧奉上了茶點。

袁明日感歎道:“天下武功出少林,少林武功出達摩。習武之人無不對達摩老祖畢恭畢敬,不想卻有人大逆不道,奪取老祖法籍,真是膽大包天啊!”

淳拙道:“奪取老祖法籍之人確實膽大包天!既然他興盛鏢局棄武林道義於不顧,那麼我少林派就不客氣了。這個仇,我們一定要報!”氣憤之下,聲音越說越大,說到後來時,竟吼了起來。

他乃是武林中的頂尖高手,內力自然非同一般,這一吼不要緊,直震得灰塵從屋頂籟籟落下。

別說眾人無心享用茶點,就是有心享用,也不能吃了。

袁明日道:“住持,我正因此事而來。我敢斷言,貴派法籍非興盛鏢局所奪。”

淳拙蹙眉道:“我們有人證物證,難道還會有假?”隨即令道:“叫貞無來見,把鏢牌呈上來!”

立在一旁的兩名侍徒從命而去。

袁明日等人互望一眼,都沒想到少林派的證據如此齊全。

不一會,跫跫聲響,剛才出去的兩名侍徒,一名在前托著一個托盤、一名在後與另外一名僧人,扶著一名受傷的僧人走了進來。

袁明日等人心想:“想必傷者就是住持口中的認證,貞無了。”

四名僧人向住持行了禮。

淳拙向貞無道:“貞無,你將那天晚上法籍被搶時的情形,說給袁盟主他們聽。”

貞無拱手道:“是!”向袁明日等人行禮之後道:“袁盟主、江莊主,事情是這樣的:那天晚上,小僧在房中打坐完畢之後,便到後院的藏經樓查閱法籍,上樓時隱隱聽見樓上有動靜。初時,小僧還當是老鼠,因為藏經樓雖然每天有人打理,但是由於藏經眾多,總有老鼠作祟。小僧上樓之後就循聲查找,想要將老鼠捉住。結果一雙緇鞋映入了眼簾,接著便見麵前一個黑影飛向了樓台。這時,小僧才意識到是遭了賊,於是奮力向賊人撲了上去。那賊人一掌擊在了小僧的胸口——”說著,便要解扣,給袁明日等人觀看胸口上的傷。

趙夢姣和小葵登時麵紅過耳,急忙轉身。

貞無也意識到了自己的舉止不妥,訕訕地瞧向了住持,等待示下。

淳拙道:“不必了。繼續說——”

貞無拱手道:“是!”繼續向袁明日等人道:“小僧雖然沒能抓住那賊人,但是一把抓下了那賊人束在腰間的鏢牌——”說著,向那名同門托著的托盤揮手。

那名侍徒將托盤呈到了袁明日等人麵前。

袁明日等人登時瞠目結舌,但見盤中之物乃是一塊手心大小、狀如盾形的赤金牌子,正是興盛鏢局的鏢師,象征自己身份和勢力的鏢牌,外人很難擁有,也很難仿製。

貞無續道:“當小僧爬過去再看法籍時,法籍已經……”說完,怒形於色。

引得其他僧人也憤怒起來。

淳拙擺了擺手。

兩名侍徒與另外一名同門會意,將托盤和貞無帶了下去。

淳拙憤嗔道:“赤金鏢牌,此人在興盛鏢局中武功可不低啊,這就佐證了法籍為何會被輕易奪去的原因。因為他武功了得,以致可以輕易得手。袁盟主,人證物證俱在,鐵證如山,難道這還能有假?”

袁明日道:“請問住持——興盛鏢局與貴派有何冤仇?”

兩名侍徒完事後,站回了住持身旁。

淳拙一時語塞。隔了一會,歎道:“說實話,其實老衲原來也不敢相信是興盛鏢局所為……”

江得懷不等把話聽完,便道:“既然如此,那麼住持為何又信了呢?”

淳拙勃然大怒,又衝一名侍徒道:“去把信拿過來讓袁盟主他們看看!”

那名侍徒從命而去。

袁明日等人又互望一眼,心想:“信是怎麼回事?”

不一會,那名侍徒走了進來,將一封拆開的信封雙手遞向袁明日,道:“袁盟主——”

袁明日伸手接過信封,見信封正中央書寫著“少林派住持淳拙親啟”九個大字,抽出信箋,見皺皺巴巴的,心道:“不知信裏都寫了一些什麼,以致被攥成了這個樣子。”展開了開來,見頂格寫到:“親愛的仁兄,你好!”接下來寫到:“預祝仁兄奪回法籍!仁兄德才兼備,定然能夠保住貴派法籍。愚弟不才,至今仍然固守敝鏢局秘籍,未能將其傳播出去。敝鏢局特邀貴派於乙巳月甲子日在雲龍山相會,交流寶籍。貴派乃是英雄門派,自能赴約此致!”頂格寫到:“敬禮。”空了兩行之後在右側寫到:“愚弟霍愛萍。”又空了一行之後寫到:“甲辰月庚子日。”字形雖然一般,但是筆跡確是曾在斷刀山莊時,不止一次見過的霍愛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