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題曰:巫神縈繞沉香瑾,貪欲迂回八陣圖。

話說方老翁見兒子隨方辰等六人大早出了門,晌午預備了酒席,而傍晚還不見回,遂給兒子打了電話,以尋個細節。方轍向來誠實,據實相告他們在北梅渡的遭遇,又說方辰和若玉失蹤了,現在還沒找到。方老翁聽了,急的直跺腳罵人:“我讓你跟出去,心以為能照管些,你卻把這麼重要的人弄丟了。你不把辰兒找到,你好意思給我回來!”已而匆匆出了門,開了個小艇趕赴北梅渡去來。

方老翁見了自家的大篷船,大老遠的問:“方轍,你們找到方辰和那個姓張的小姑娘了嗎?”船裏的七人聽到了方老翁的呼喊聲,紛紛出了船篷來。方辰和若玉忙答應:“方伯伯,我們都在呢!您不必擔心了。”方轍也憨笑著說:“老爹來了!辰兒和小玉都沒事兒。”方老翁喜出望外,把小艇靠近了問:“這大冬天的,怎麼還遇得到水蛇呢!它成精了不成,竟背著時節出沒!不過你們都在就好,甚麼都次要的。”方辰因說:“方伯說的是啊,這水蛇背時而動,定然是有大的災禍要降臨我方了。”方老翁也感歎:“我看也是這樣,若不是天地運轉異常,時令周天發舛,怎麼個也出不得這般怪誕。我們近來還是消停點兒,免得又撞個邪晦,遭致災禍。”方辰卻說:“引邪遭災倒是虛妄了,不過我觀察這四周山川地貌,發覺地下有岩漿暗湧,使得岩壤水流益發炙熱,指不定某日會引發大災。居在上遊的家戶人家倒不必著急,隻是一旦促成,自麒麟坡以北,必將是火海滔天,苦不堪言。”若玉說:“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本該冬眠的動物,都感知了大地溫度的回升,而提前蘇醒了過來。我們應把這個消息告訴村長,讓險區的百姓提前預防。”毛毛問:“誰知道這是甚麼村兒呢?上甚麼地方找他們村長?”“這是葬……”方老翁突然換氣說:“河上的蛇在打我主意!”方轍打亮手上的電筒,往河麵一照,黑壓壓的一遍全是蛇,有死的,有活的,大大小小,迤迤邐邐,看得讓人頭皮發麻。這時河上又開來了兩艘小艇,不一會兒就被蟒蛇攪翻了一艘,一時哀號連天。蛇群繼續撼動剛來的另一艘小艇,方老翁的小艇也已被一條巨蟒纏住了。大家看了這個狀況,都為方老翁捏了一把冷汗。方轍更是把船開著繞他爹的小艇轉,企圖把在他周圍的蛇群趕走。在這驚駭的時刻,一陣笛聲驟然而起,隻是聽上去沒個路數,顯然是某人亂吹的幾聲。笛聲雖是亂吹的,可河麵上的蛇群隨之都潛遁離開了。

蛇群消失了,小艇也不再晃蕩,河麵恢複了“平”,但沒能夠“靜”。大家見方辰胡亂的吹著笛子,於是忙推手止之。方辰收了笛子問:“蛇聽了笛聲,是不是都跑了?”雋怡卻說:“你再吹一會兒,人也要跟著跑了。”方辰歉意一笑,卻對方轍說:“轍哥把船和方伯的小艇靠攏,我們把方伯拉上船來。”方轍應了聲,然後照著方辰的話做了。方老翁卻說,“我上你們的船還容易,可是這小艇還是有些斤兩,不方便弄上去啊!”方辰說:“小艇拖在船後麵走,不要人開。”方辰說的時候,已把船上的拋繩丟到了方老翁的小艇上,並囑咐他捆牢些,免得逆流走的時候掉了不好找。而後方老翁被拉上了船,方辰再想著去幫助翻了小艇的人,卻見他們已在另一艘小艇的同伴的幫助下,把小艇正了過來,落水的三個人都安全的上了小艇。雙方互相望了望,然後就相向開走了。大家簇擁方老翁進船篷裏坐了,方辰心下覺得剛才那五六個人怪怪的,因說:“方伯,剛剛那兩艘小艇上的人還有些門道,自己就把事情處理好了,我還說要搭把手的呢!”方老翁可有可無地一笑:“幾個土夫子甚麼狀況沒應付過?如果區區幾條蛇就拆解不開,還是趁早老實地賣自己的泥巴劃算。”方辰不解:“甚麼叫土夫子啊?”毛毛輕蔑地說:“你連土夫子都沒聽過,還說讀書多!《盜墓筆記》裏,這個詞不知出現了幾百回?”方辰眉頭一皺,彈起身來驚呼:“他們是盜墓的人!”方老翁點點頭,喝了一口水又說:“這些人在這裏轉了有一陣子了,也不知道能在這麼個遠離古城的窮鄉僻壤尋摸個甚?”

方老翁忽然瞥見了方辰手裏的玉笛,異光悠遊地打量了一番,問:“辰兒,你手裏的笛子是怎麼來的?好像不是件凡物啊。”方辰隻管站著尋思甚麼,眼神迸射出一種格外的冷峻。若玉忙推他一下,“方伯伯問你話呢?”方辰驚顧懵懂,全沒在心方老翁的話,於是問若玉:“方伯剛剛跟我說甚麼來著?”方老翁插著說:“我看你手上拿了支笛子,覺得非同尋常,就問問你是怎麼得來的。”方辰說“我今天在水下的溶洞裏撿到的。本來還為丟了沉香玉匕而可惜,卻不想又得了這沉香玉笛,算是對我一個補償吧。”方老翁搖搖頭說:“這笛子的材料不是普通的沉香玉。”方辰驚愕:“沉香玉是絕世之玉,一般見不到的,怎麼還說它普通呢。”方老翁說:“我可沒說沉香玉普通。沉香玉乃鳳凰精血凝華,和之山泉日久形成,自然是不尋常的。但你笛子的玉的形成有所區別,它是鳳凰精血溶入瑾瑜,再經適當窯燒,而後埋於地下幾百年才合格的。因此,它的名字叫沉香瑾,又因它遇水或火而呈猩紅之色,故又名之水火雙猩瑜。沉香瑾較之普通的沉香玉質密而堅韌,一般的金屬利器劃之不留痕,更不能鐫刻雕飾,所以市麵上根本見不到它。”方辰心想:“沉香玉市麵都沒有,更別說沉香瑾了。今兒自己丟了芝麻,撿個西瓜,大賺特賺啊。”方老翁接著說:“沉香玉暖而香斂,不宜近聞;沉香瑾溫而香微,遇水而炙,遇火而寒,振之悅耳,而避異類。更具有祛邪避凶之效,知者謂之:‘鏗然之聲,巫毒俱除。精怪畏之,而欲毀之。非得道者,不能守也。’所以,辰兒雖撿了件寶,但未必就是件好事啊。”

方辰聽了方老翁的話心塞不已,畢竟原本一件好好的寶貝,如今卻是燙手的山芋,愁於處置。方辰發愁之際,一陣悲風打進船篷,吹得大家都睜不開眼。方辰橫笛一吹,風驟然而止。方辰走出船篷,見四周陰氣繚繞,一顰眉間,身上升起一道金光,之後自己就同植物人一般,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了。眾人出來跟他說話,他也不應,隻是一個表情的站著。方老伯見多識廣,讓大家不必驚慌,“辰兒呼吸穩定,內息調順,沒甚麼問題。”若玉卻問:“既然他身體沒甚麼事,為甚麼僵持不動,感受不到外界的信息呢?”方老翁說:“辰兒神思過於幽遠,一時失心,也非沒有。等他想明白了,自己就醒過來了。這船外天寒,我們把他抬到船篷裏,免得寒氣傷了他。”大家正欲抬動他時,一道金光投了過來,方辰隨即醒了。大家見他忽然動了,心理沒準備,反而唬了一跳。方辰回過頭來,見大家以一種驚恐的眼神看著自己,遂驚顧懵懂地問:“你們瞪著我幹嘛?我變得更帥了!”方老翁大笑說:“他們是被你唬住了,你沒事了就好。都進篷子裏來烤烤火吧。”

船以最快速度開回了回龍渡,他們到屋後,就安排了一頓野味宴,宴席上行令發拳,樂不可勝。方老翁乘著酒興,高談闊論,令人覺得非山野村夫可比。宴後收拾了狼藉,又安排地方睡覺:三個女生一間屋,屈濤、毛毛和方伯一間屋,方辰和方轍睡船上。

方辰和方轍抱了被褥出門,打算到船上睡覺時,恰巧來了兩個借宿的男人。方轍說:“我家沒空屋了,你到別處看看吧。”方辰卻說:“我兩個正打算去船裏睡,你們覺得可以的話,一起到船上待一晚吧。”其中一個男人說:“行的小兄弟,我們隻要有個暖和的地方呆,度過一晚還要趕路呢。”然後跟著方辰和方轍的一路上,他們又客氣地致謝了幾番。

四人到了船上,就在船篷裏打了地鋪。方辰和方轍累了一天,不一會兒就陷入了沉睡當中。借宿的兩個男人在進船開燈的時候,見了方辰手上一直發著夜光的玉笛,就覺得是件稀罕物兒,半夜見他二人睡著了,就想偷了跑。二賊人仔細拿了擱置在幾上的玉笛,隻覺得它物件雖小,可份量卻有個五十來斤的樣子,心裏為之尤為震憾。然到底沒空多想,自便輕腳輕手地出了船篷來。剛一出得船篷,四下忽然刮起一陣怪風,真乎把二賊人吹倒到水裏去。既又有陰氣逼人,二人感之,心驚不已。乃想趕快下船,但腳像是有繩子捆了的,竟然挪不開了。汗水發於二賊人背心,想要呼救卻喊不出聲。眼看二人口吐白沫,眼睛翻白,就要窒息死了,這時船篷裏閃出一道金光,河麵驟然而靜。二賊人緩過了氣來,哪裏肯停留,一溜煙地下了船,偷了小艇駕著就跑。二賊人跑到了北梅渡來,有幾人過來接應說:“王霸,尻子,你們不是說明早再來嗎?怎麼忽然就到了呢?”其中一個叫王霸的賊人說:“我中途獲了一件寶物,所以不得不走人啊。”接應的人冷笑說:“誰個善良人家收留的,我把你們這兩匹白眼狼!”尻子抽搐著刀疤臉說:“隻能怪他們自己不開眼,見了我們還敢露財,還有甚麼想不開!”王霸聲音低沉地說:“他們就是活該,我們還提他們個屁。今夜我們還有大鬥要倒,先一起謀劃謀劃。”

幾個人上了岸,來到一片梅林,梅林裏又出現三四個人,聚在一塊兒共有八個人。其中有兩個是女的,一個看上去是三十出頭的美婦,一個是五六十歲的老婦人。老婦人見人齊了,吩咐說:“我們經過半年的摸索和挖掘,終於找到一條可以通往沉香玉宮的途徑。現隻是懼怕機關暗器再傷人命,才不敢貿然進入。你們現在可以各攄己見,也好理出幾條方案來,以供甄選。”尻子率先說:“還議論個屁,再這麼磨磨唧唧,隻怕明年也倒不成。”美婦說:“尻子別隻管說嘴,你有甚麼錘子使得來,倒是帶我們進去啊!”尻子淫笑說:“我今天就帶你們進去了。王霸是我專門請來破那勞什子機關暗器的,隻是我跟他帶你們進去了,這倒出來的東西,我們要七成。”一個金發男人聽了大為忿詈:“你個叫盡叫絕的東西,我們一起開鑿了半年的活兒,你一個人就要了七成貨,讓我們喝西北風去啊?”王霸冷笑說:“尻子,我先回去了,你們自己倒鬥去吧。”老婦人忙說:“且慢!這倒出來的東西怎麼分可以商量,大家不要還沒結果,就為著爭搶傷了和氣。”王霸聲音低沉地說:“既然和氣生財,那麼你答不答應尻子的要求呢?”尻子也催著問:“對,你答不答應,給句痛快話。”老婦人尋思了一番後,終於鼓足了勇氣說:“好!隻要我們這次倒的東西夠多,就給你們七成。”美婦和其他四個男人氣不忿,卻被老婦製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