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在船篷裏正笑話間,忽聽方轍於船頭喊話:“娃兒些,坐穩起,我要刹船了!”說罷,隻聽得船泵響了,以而船速徐徐減了下來。方辰走出船篷,看見了船正移向北梅渡,然後不前不後地停泊到了岸邊。大家絡繹下了船,站在河堤上等方轍處置妥當船。毛毛看了河麵的狀況,奇怪道:“你們看到了沒,這河麵像煮沸了似的,冒著蒸汽呢?”方轍朝他們走來說:“這不稀奇,鳳凰嶺一帶多溫泉,河裏不知藏有多少股呢!”屈濤不信,又走下河堤,俯身在棧橋上用手摸了摸河水,然後告訴大家說:“這河水果然是溫的,你們也來摸摸。”除了兩個姓方的站在堤上沒動,娃兒些都忍不住好奇,認真去摸了摸河裏的水,發現水果然是溫的。若玉卻奇怪:“這麼好的水域,這麼沒人來遊泳呢?”方轍對方辰說:“辰兒,今年有些反常啊,這河裏的水溫感覺比往常高。往常到了冬天,水唯是溫,也不至於起這麼大的霧吧。”方辰想了想,急要招呼他們回來說:“你們摸夠些了沒?我們是來賞梅的!這河底有變故,你們回來好些。”大家也不理方辰,而毛毛忽然站身退回來說:“水裏有怪物!”雋怡抬頭望著毛毛笑:“大冬天的,怪物也睡覺去了。”方辰和方轍臉色卻一瞬間沉了下來,嘴上大喊他們“退回來”,同時朝他們急急地跑了過去。正當大家頭腦裏隱約有了甚麼反應之時,忽然一條“鞭子”朝棧橋上的四人揮了去。四人沒來得及閃避,就被一股腦地掃到水裏了。
說時遲那時快,方辰手裏已捏了根麻繩,把它奮臂一甩,另一頭就投進了河裏。同時方辰大喊:“水裏的抓住繩子,岸上的幫我牽著。”雋怡剛好被甩來的繩子砸中,便順手摸到後死拽著不放,屈濤一個翻身遊過去也抓住了繩子。方轍和方辰感覺繩子有了份量,便迅猛地一頓拖扯,終於把雋怡和屈濤扯了上來。方辰見僅僅上來了兩人,便想再把繩子投到水裏,可繩子竟然胡亂絆在了雋怡和屈濤的身上。也不容人多想,方辰從包裏掏出沉香玉匕,當機立斷跳下水去。然水麵上已不見了美悅和若玉,方辰便又猛吸一口氣,而後往水裏紮頭一潛。下潛得沒多遠,隻見她二人正束縛於三四條巨蚺之間。方辰見巨蚺為爭食二人,正互相撕咬,遂趁機遊了過去救人。巨蚺見方辰攜沉香玉匕而至,身體有了反應,於是想拖了二人就跑。方辰剛好一把握住一個人的腳,借力一扯,便欺近蛇身,匕首一揮,巨蚺負痛收身而去。方辰把人往水上一送,自己繼續下潛救另一個人。被方辰救下之人,借勢迅速地浮到了水麵。水麵上早有方轍駕船等著,見浮上來一個人是美悅,便趕忙把她撈上船來施救。而水裏的若玉被另一條巨蚺纏著往水下潛去,但若玉用僅僅自由的雙手不斷攪弄,讓巨蚺行動緩慢了下來。方辰在把美悅甩上水麵的同時,自己也得了一股下潛之力,於是並沒被巨蚺逃逸。但要夠到若玉的腳,總是差些距離。方辰跟著纏縛若玉的巨蚺來到了河底,發現河底竟然出現了一團光茫。巨蚺為了避開光茫的方向,就打了個轉身而行。就在它打轉身的刹那,方辰奮力一遊,剛好夠到了若玉的腳,接著又給蛇身上一匕首。巨蚺負痛,隻有放棄若玉,自顧逃命去了。方辰抱過若玉來,嘴對嘴的換了會兒氣,卻一不小心讓沉香玉匕從手中滑落了。接著四麵八方遊來了各色的蛇蟒,方辰也沒多想,帶著若玉就朝河底的那團光芒遊去。無數蛇蟒圍繞著那團光茫,不離不近。方辰看了狀況,無計可施,隻好去看看光茫的具體。
二人赴之光茫而去,大抵離它有個三四米處,身子便不能自主。已而欲返輒遲,隻聽得些簌簌淙淙之聲,二人既為光茫猛然吞了去。此時,水中大大小小、形形色色的蛇蟒,猶徘徊於距離那團光茫的二十米開外之處。但在方辰和若玉消失於光茫的盡頭有一會兒後,蛇蟒便自相殘殺起來,一時大蛇吞小蛇,毒蛇戕凡蛇,糾糾纏纏,盤盤絡絡,場麵好不花眼。
卻說水上邊的方轍等人,久等方辰和若玉不出水麵,各自都心急如焚。在這大無可奈何之下,方轍報了警,在四五個小時之後,引來了幾個警察。幾個警察在水邊逛了逛,也沒發現要起甚麼作用,急的美悅直哭。這時天色已經晚了,警察自作了安排,便離開了。方轍開著船在北梅渡下方又找了找,終於也沒甚麼發現,看大家衣濕體顫,便要載著一幹人先行回去,待明日再做打算。美悅卻哭死苦活地不肯走,說今天要是救不到人,她就自己跳河裏去找。忙的其他幾人圍著勸阻,一時不可開交。
卻說方辰和若玉被一團光茫吸進去之後,發現自己來到了一個溶洞,裏麵四壁皎潔,光彩炫目,境非尋常。方辰把若玉抱上了岸,尋若玉醒來,二人相視,喜笑而哭。接著,他們收拾了情緒,望光而行,行不知處,忽見前方洞府的石壁上,鐫刻著兩隻鳳凰。二人為之,疑心旋旋:“這洞府之中,還住有隱士不曾?”複前行百餘步,赫然看見一個高懸的巨型匾額,篆曰:“沉香玉宮”四字。已而一股梅香撲鼻,令方辰和若玉馨和無比,兀自尋味。方辰把若玉護在當胸,一齊戰戰兢兢地朝“沉香玉宮”挪動,探頭往其裏一看,發現了一座崢嶸軒俊的“白宮”。方辰不禁心驚:“這難道是《西遊記》裏說的龍宮?我們會不會死在這裏啊?”若玉不置可否,隻是緊握著方辰手的手心都滲出汗了。方辰到底在鳳棲軒待過,所以也沒那麼心怕,很快就穩定了心神。從若玉的手上,他感覺到了她的恐懼之大,於是安慰她說:“若玉別怕,我曾也遇到過這樣的地方,無非幾個高士,尋得了這樣一個絕境,然後住在了裏麵罷了。他們都是純良之人,不會對我們怎麼樣的。頂多就是看我長得帥,悟性高,收我當個徒弟。”若玉聽方辰這麼臭屁,替他羞羞臉,果然緩和了驚悸。
方辰拉著若玉往沉香玉宮走去,看見宮殿四處都是梅樹,開著梅花,活脫脫一個“梅花源林”。看著這些梅樹,方辰不禁想到了一個人,那就是他師兄淩薪絕。殿前高懸“沉香玉殿”四個大字的匾額,玉門旁鐫刻有兩句話:
明月不來明月在,渭河難入渭河歸。
進得宮殿裏,看那偌大的屋宇下,也就幾樣陳設:正中央擺了一把沉香玉雙鳳榻,榻後是一堵隔離玉牆,隔離玉牆上雕刻了一副“寒江獨釣”圖,圖上題詩雲:
渭北春天樹,江東日暮雲。何時一尊酒,重與話斯文。
牆兩邊各接有一玉鏤大插屏,其上花鳥、人物栩栩如生,從任一屏風都可進入後殿。後殿中間是一麵鏤空鳳紋牆,把後殿左右均隔開來。該牆中間設一扇形門,門兩方皆有一圓形屏風遮擋,一者鏤飛龍,一者鏤舞鳳,各自皆有相向而出而去之勢態。
再回到正殿來,隻見沉香玉雙鳳榻前橫著一張沉香玉雕螭案,案前有五步台階,階下左右各設四張沉香玉圈椅配兩個沉香玉茶幾。若玉見了這等氣派,因謂方辰:“這都是麒麟坡的石料做的嗎?無一不是白的。”方辰也驚歎:“我本以為世上除了閑好齋呈這等得天獨厚,不想這沉香玉宮更是難得,連座椅茶幾都是用沉香玉鏨的。你看這些陳設,都是長在地麵的,可見鏨匠是就材斫成的。”若玉歎問:“都是沉香玉!——甚麼閑好齋?是曆史上某位名人的書齋嗎?”方辰僅僅搖搖頭,也不肯多透露甚麼。自走上台階,卻見案上有一支玉笛,玉笛下壓著一卷帙,題曰:“鳳凰大曲”。展開見其序言:
鳳凰大曲,以鬱萬靈。奏之玉笛,歌之優伶。和之錦瑟,舞之娉婷。凡成三部,畢錄此譜。玉笛聲之,鳳凰來朝。錦瑟聲之,魍魎且消。笛調法商,瑟調法羽。商羽呼應,禽獸為驅。笛調法羽,瑟調法宮。羽宮呼應,禽獸為聽。眾生聚散,鳳凰為領。
方辰看了序言,再往後翻閱,卻辨識不得,因而請教若玉。若玉走上台階看了深表為難,說:“這既不是公尺譜,也不是減字譜,我怎麼認得?不過你先收著,以後慢慢研究,相信有一天你會懂的。”方辰收了《鳳凰大曲》,又把玩了一下玉笛。若玉忽然沉甸甸地拿過玉笛且指著它說:“辰兒,你看這笛子上有一行小字,可我認不出來。”方辰一看,果然有一行小字,鐫刻於玉笛末端,不細心還不能發現。經過方辰辨認讀來,依序大約是“丙申仲秋佳節也偶得馨玉為此笛聲之脆暢懾於巫毒”這幾個字。方辰乃說:“這笛子應該是以沉香玉斫成的,不然怎麼‘懾於巫毒’呢?”若玉卻說,“也未必。這裏這麼多沉香玉,隨便就可以取材為笛。而他(她)說‘偶得馨玉’,才斫成這支玉笛,可見這‘馨玉’很可能另有所指。且看這笛子雖是白的,卻比這裏其他物事更為光潤,說不定真是另外一種珍貴的玉呢。”方辰點點頭,卻無所謂地說:“我們又不是辨別珍奇的人,管那麼多幹嘛。現在我們最要緊的是找到出路,回到地麵去,免得轍哥他們擔心,四處尋找。”於是他們走出宮殿,繼續朝光亮處前行,走了約十來分鍾,發現光亮的地方是幕水簾。方辰聯想到這裏可能就是落魂瀑布,而鳳棲軒應該就在附近,甚至和沉香玉宮是相通的。如果找到二者之間的通道,他就可以帶著若玉進入鳳棲軒,然後回到地麵,與方轍他們彙合了。
盡管方辰念到這個機關,卻還是足足找了四五個小時,才發現沉香玉宮殿裏的沉香玉榻是可以移動的,移開下麵是個甬道,另一頭的出口藏在閑好齋三樓的壁畫之後。方辰帶著若玉進入了鳳棲軒,然後又回到了地麵。二人見天色已晚,也不知方轍等人是否還在北梅渡相等,隻好先趕過去看看,再作打算。不想遠遠聽得一個人在哭泣,方辰便大喊:“轍哥,美悅,屈濤,毛毛,雋怡,是你們嗎?我和若玉在對岸!你們快過來!”船裏的幾人聽得有人的呼喊,便出船篷來看,接著辨出他們是方辰和若玉,一時還難以置信。方轍把船開了過去,請他們上了船。方辰剛一上船,美悅就撲到他懷裏大哭,經過方辰好一陣子的安慰,她才止住了悲傷。方轍隨後問:“你們不是掉到河裏的,我們在河的上上下下找了一天也沒發現,怎麼突然出現在了岸邊?身上衣物也都是幹的,怎麼回事啊?”方辰把他和若玉水下的經曆告訴了他們,並說:“我也是現在才知道,沉香玉還具有促進水分蒸發的作用。我和若玉找出路找了半天,身體冷了,就在玉榻上躺了一會兒,不想衣服就幹了。”毛毛賤笑:“你們在一張床上睡了,有沒有發生甚麼事情呢?”方辰給他胸口一拳,說:“滾你的。”正當方轍把船往回開時,他爸也開了艘小艇尋來了。
不知他們跟方老翁怎麼說的,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