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辰一邊說,一邊流眼淚,並不斷向張若玉靠近。張若玉聽了他的話隻是停住了腳步,可似乎並沒有太多的反應。這時門衛不知從哪裏突然冒了出來,指著方辰說:“你是哪個班的?不準出校門!”方辰也不搭理,依舊朝著門外的張若玉走去。可走近校門一看,門竟然是鎖著的。方辰背心冒出了冷汗:“那她是怎麼走出去的呢?剛才也沒見有人給她開鎖啊!”方辰看了看站在門外的“張若玉”,一頭長發的她直直地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的。為此,他心裏開始發麻,“我是在做夢嗎?怎麼感覺氣氛這麼奇怪呢!還是張若玉出了甚麼意外,現在是她的鬼魂來找我了?不對,人死如燈滅,這世界哪來的鬼啊!”這時張若玉冷冷地說了一句:“其實你我之間的問題本不難,隻是你心裏已有了答案。”對她這句話,方辰自顧著深思理解,而後背竟忽然被一隻手生硬地抓住了。隻聽的有人不知在甚麼方道講:“我要抓你去見班主任,看你還犯糊塗!”方辰一聽到有人說要抓自己去見班主任,就陡然被唬的受不了,於是大喊大叫:“我不去見班主任,你放了我,我不見他。”
方辰一睜開眼,驚奇地發現胡老師還上著課,自己正被無數雙眼睛盯著看呢!
原來方辰因為疲憊,又度得胡老師已給自己提過問題,便不會再叫到自己了,於是就放心大膽地睡了過去,還做了個相思夢。這不,胡老師見他睡著了,於是故意讓他回答問題。他的同桌為了叫醒他,就用手撓他背說,“辰哥,快醒來了!再不醒來,你就要去班主任那裏報到了。”誰曾想,方辰把他的話斷章取義地聽取到夢裏了,所以才在唬醒來的時候,又吵又鬧,手舞足蹈。教室裏忽然有人弄出這麼大的舉動,大家自然會被其恣意的影響吸引了目光。
胡打量打量方辰,“怎麼樣,夢見甚麼了?”
方辰一臉尷尬地站了起來,“沒夢見甚麼?”
“沒夢見甚麼是甚麼?”
方辰也不知道怎麼說好了,總不能說夢見喜歡的人了吧,而且最後竟似乎是個鬼。方辰難為情的站著,這時他同桌忍不住替他回答:“他夢見張若玉了,我都聽見他說的夢話,就叫著她的名字。”
教室裏除了楊美悅外,大家一聽說方辰做的是這般好夢,竟像得知了甚麼重大新聞似的,遂不約而同地長“喔”了一聲。方辰用懷恨的眼神看了看他的同桌,以警示他不要亂說話。他同桌討個沒趣,隻好慫慫地笑了笑,以示“對不起”。
胡老師無過多表情,卻說:“夢做完了,回答問題吧!”方辰一臉茫然,“回答甚麼問題?”
胡老師笑了笑,卻問他同桌,“你一直替方辰聽著夢話的,你也一定能知道我問的問題是甚麼。那你說說吧。”
他同桌也站了起來,說:“我覺得‘微斯人,吾誰與歸’和‘唯命是從’這兩句的句式都是賓語前置,還原成一般的句式就是‘吾與誰歸’和‘唯從命’。”
胡問大家又單獨問方辰:“他說的對不對?”
其他人都一同答“對”,方辰卻說:“對,但又不全對;不對,但又對。”
胡把眼睛睜大了一下,而後還是以平和的語氣問方辰:“哪裏不對?你說說看。”
方辰乃繼續說:“‘吾與誰歸’這句話的句式,確實是賓語前置,他沒說錯;但‘唯命是從’這一句,他說也是賓語前置,那麼真是這樣的嗎?如果說‘唯命是從’這一句是賓語前置,也如其所說的那樣,把它還原成一般的句式就是‘唯從命’了。‘唯命是從’翻譯成現代文就是‘隻要是(某人)的命令,(某人)就聽從’的意思,而把‘唯從命’翻譯成現代文就是‘(某人)隻聽從(某人)的命令’的意思。而‘隻要是(某人)的命令,(某人)就聽從’和‘(某人)隻聽從(某人)的命令’這兩句話意思是有絕對的差別的:‘隻要是(某人)的命令,(某人)就聽從’這句話中,表明了聽從命令的人還可以聽從別人的命令;而‘(某人)隻聽從(某人)的命令’這句話中,表明了聽從命令的這個人不會聽從別人的命令。所以,‘隻要是(某人)的命令,(某人)就聽從’和‘(某人)隻聽從(某人)的命令’這兩句話的意思是不一樣的,即‘唯命是從’和‘唯從命’這兩句話的意思是不一樣的。因此,‘唯命是從’這句話不是賓語前置。這就是我為什麼說他說的‘對,但又不全對’的原因。在古漢語當中,‘唯……是……’是一種固定而常見的句型,我們往往誤把它看成是一個單句,所以才認為它的句式是賓語前置。其實,它是一個關聯句,也即是個複句,相當於我們現在的‘隻要……就……’這組關聯詞所引導的複句。我相信大家的資料書上,都把它當作單句對待,說它是賓語前置。但我要告訴大家,這種看法是錯的。那麼,問題來了!我們考試的時候遇到這個問題怎麼辦?大家就往錯的答。因為標準答案肯定是‘賓語前置’。這就是我為甚麼說他說的‘不對,但又對’的原因。”
胡聽了為之鼓掌。然後拍拍他肩膀,跟大家說:“不知你們聽明白沒,反正我是聽明白了。方辰也說明白了。這個問題本來並不複雜,之所以被弄的這麼複雜了,那都是那些專家學者的功勞。你們要怪他們,就怪好咯!反正他們是對的。”
下晚自習了,大多數人都出教室了,方辰卻一味地坐著發癡。這時屈濤、王雋怡、毛毛等人,向方辰圍了過來。王雋怡把小手在方辰麵前晃了晃說:“下課了,你想甚麼呢?這麼入神。”方辰回過神來,看見幾張臉湊在自己跟前。於是沒好笑的說:“你們都圍在我這裏幹嘛?大爺沒錢打賞,看了也白看。乖,都忙自己的正事去。”說罷,方辰起身欲走。屈濤忙拉住他的手說,“辰哥別忙走,你還沒給我們說說你方才做的好夢哩!你和張若玉到底怎麼個情況?”毛毛跟著附和,“可不是嗎?你現在做夢都能夢見她,可見你是真的喜歡她的。隻是她被你打了以後,就退學了。你知道她現在在哪裏嗎?喜歡就去找她,請人家原諒啊!辰哥,不是我說你,你在這件事情上始終是稀裏糊塗的。”屈濤讚同道:“就是!你想念就去找她,找不到就打電話,打不通就寫信啊。不管怎樣,也好過你甚麼都不做呀。”王雋怡知道楊美悅對方辰的心意,而她和自己又是從小到大都很要好的朋友,聽屈濤和毛毛唆使方辰去找張若玉,就打短嘴說:“你們都攛掇甚麼呢?回頭我告訴美悅,看她不把你兩個打死。虧得她平時跟你們那麼好,現在竟在她背後捅刀子。”
毛毛看王雋怡為了護著楊美悅,竟跟自己和屈濤扛上了,於是不服氣地說,“你球也不懂,就別說話。我們說這些,都是順著方辰的本心的。你沒看見自從張若玉走了,他就跟小雞離了耐包殼似的。你現在幾時在籃球場上見過他身影了?隻看到他一天到晚沮喪著臉,都不像他了。”方辰看他們竟為了自己的事吵起來了,隻好調解說:“你們別吵了,有甚麼必要?我是不會去找她的。”屈濤難得嚴肅一回說:“你不去找她,說不定她一直在某個地方等你呢?兄弟,你要知道她心裏怎麼想,就親自去問她。不管她怎麼想的,隻要你弄明白了,頂多也就是好讓自己死心,以後踏踏實實過自己的。可能這是你們最後的餘地了,你一旦錯過,將來後悔也無濟於事。有的時候,明明轉身就可以挽留的人,卻等到彼此離開了才想要追回。可誰說的準那個時候的你們,對於你們自己,還會和當初一樣呢?那麼,為甚麼不在都沒忘初心的時間裏,自己邁出一步,去彌補兩個人曾經的誤會呢?”方辰攤了攤手說:“那我也得知道她去了哪兒啊!我都不知道她現在在哪兒,我該從何找起?”毛毛第一次聽了屈濤說出了這麼有深意的話,於是自己也忍不住激揚起來了,“你問班主任去,他肯定知道。如果你不敢問,我幫你去問。”毛毛看了看王雋怡又說:“反正她你是指望不上了!”方辰看了看王雋怡嘟著小嘴,一副反對的樣子,淡淡地笑了笑說:“不用你去問,我自己就行了。”
次日午休的時候,方辰來到王老師的宿舍,意欲詢問張若玉的去向。王老師和王雋怡正吃完飯,便吩咐女兒:“快些去午睡,免得下午上課沒精力。”王雋怡洗了一把臉,便打算睡了,恰好聽見方辰在門外喊“報告”,由於昨晚的話,她知道方辰這次來的目的,於是躲到門後聽他和自己爸爸的談話。王老師把方辰叫到屋裏坐了,問他找自己有甚麼事。方辰說:“我來是想問你,張若玉走的時候,跟你說過甚麼。”王老師一聽他是來問張若玉的事,臉色一下沉了下來:“怎麼,你是想打聽她的消息,然後好去找她。我告訴你方辰,你想都別想,再執迷不悟,沒誰能撈你出火坑。”方辰一臉的微笑,“王老師,你多慮了,我早對她沒意思了,我現在隻想好生上課,爭取考所好的高中,再考所好的大學,然後回來上你家道謝。不過呢,現在我老是覺著對不起人家,想當麵給她道歉,請求她原諒。若是得不到她的原諒,我整天安不下心,影響了我讀書。要是因為這樣,耽誤了我的前程,豈不是太不劃算了。你說是不是?”方辰這一番鬼話,把門後的王雋怡給逗壞了,於是她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她這一笑,既已暴露了自己行蹤。王老師聽到女兒的笑聲,於是往她閨房裏喊:“你快些拉攏房門睡,在這裏聽甚麼閑話。”王老師又對方辰說:“你也用不著編瞎話,我又不是三歲小孩兒,你能蒙我?不過你真像你剛才說的那麼去做的話,我倒是可以跟你說,她走的時候在我這兒跟你留了一封信。想要的話,就得努力,等你畢業的時候,再來找我拿。”方辰聽說了張若玉走時給自己留了信的消息,那個別提有多高興。但王老師馬上又告訴他,信得等到自己畢業了才給,霎時,他像是剛從火裏逃出,又一下掉到寒潭裏一樣,整個人都木訥了。方辰緩了緩情緒,深蹙劍眉說:“你馬上給我吧,我不想再在這裏打擾王雋怡午休了。我想沒誰有權利沒收私人的信吧?王老師你也是個知書達理之人,一定不會做出這等無恥之事。這麼些天了,謝謝你堅持替我保管我的信。”王老師顯然發火了,但他還未及把怒氣發作,王雋怡倒突然怒氣衝衝地竄了出來說:“方辰你說話別這麼毒辣行吧,我爸又不是你們請來的媒人,憑甚麼要替你保管情書啊。你要要明說就是了,何必在這裏指桑罵槐的,我們又不欠你的。”方辰拍了拍手說:“對啊!憑甚麼呢?我也想知道啊。”王老師一臉怒氣地說,“憑甚麼?憑我是你班主任!你馬上給我滾去睡了,不然以後我這裏就沒甚麼信了。”方辰心裏立馬打個轉兒,竟然重新拾起微笑說:“別啊,我又沒說甚麼,是她說憑甚麼的。既然你現在情緒不穩定,我改天再來給你道歉。”說罷,方辰鞠躬而去。
晚飯空閑時間,王雋怡、方毛毛二人約好去打乒乓球。在他們拿了拍子從教室裏下樓來的時候,恰好晤見了楊美悅,便硬拖了她一塊兒去。三人找了個空著的乒乓球台。毛毛問:“打三顆球還是五顆球?”王雋怡先說“五顆”,楊美悅反對她說:“五顆等的太久,打三顆吧。”毛毛說:“好的,那我們打三顆。”毛毛和王雋怡先打著了,毛毛一邊打,一邊問王雋怡:“方辰說要去找王老師的,那他去找你爸了嗎?”王雋怡認真地接著球說:“能沒去嗎?把我爸可氣了!我都不想說他甚麼好的。”楊美悅站在旁邊聽,卻摸不著他們話的頭緒,於是問雋怡:“方辰找你爸?甚麼時候?有甚麼事嗎?”雋怡沒好氣地說:“還不是為了那個張若玉的事!她自己走的,卻問我爸,我爸又不是專門把她照看起的。”楊美悅表示質疑:“辰兒問這麼個事,王老師犯得著跟他生氣嗎?”雋怡打了毛毛個光頭,然後跟毛毛說:“你下了,換美悅上。”然後回答她的前番話說:“要隻是問這麼個事兒,我爸自然犯不著跟他慪氣耶!隻是我爸說,張若玉走的時候,留了一封信,讓我爸交給他。我爸本來就不同意他們在一起,怎麼肯現在把信給方辰嘛?方辰因此說我爸擅藏他人私信,是個不講道德的無恥小人。你說,誰聽了這話不生氣?我爸讓自己的學生給罵了,你說他是不是很可憐?我爸這麼做是有不對的地方,但這也是為方辰著想啊!他憑甚麼還罵我爸?”毛毛一副將信將疑的表情,“辰哥就這樣罵你爸?不可能吧!”雋怡蹙了蹙眉頭說:“他敢!他也就隻能含蓄的這麼說,要表明了罵我爸,我非得抽他兩大嘴巴子不可。”毛毛“原來如此”地點頭長“哦”,並搓了搓手說:“我就說嘛!以辰哥的風度,還不至於那麼不濟,跟某些人一樣,一弄不好就爆粗口。”雋怡沒好氣地說,“他這叫綿裏針,泥中刺,最是沒教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