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即，錢述宗向舒禮銀傾吐了兩三年來殷顯文對他的刁難。
殷顯文的畢業設計是在我的指導下完成的，他是我的學生，我是他的導師。他從公司出來，說是不願再回四室，後來方知是四室不願意他回去。我看他無所事事，和他談了談，將他要了過來，安排到五組，意欲他成為自己的膀臂。
那次杜基常提議搞副主任兼組長的改革，室裏確也沒有仔細考慮，將他由組長降為副組長。沒有人認為這是什麼了不起的大事，他也說過不願意任副組長，幾次要辭。當時正值評聘高工之時，沒有敢大鬧，沒有多說什麼。可後來的表現卻令人難以理解，難以置信。他是雞毛也和我爭，蒜皮也和我吵，我的每句話他都要批駁。什麼事兒都沒有，就無理攪三分，胡攪蠻纏個沒完沒了。真是處處刁難、事事作對。原想他當左膀右臂，卻成了冤家對頭。
錢述宗浸著淚光深惡痛絕地述說著，舒禮銀喜出望外專心致誌地聽著，似吃蜜糖，如聽妙曲，情不自勝。
他那一攤子，一開始既沒有軍品，也沒有民品，年終獎金沒有著落。他不積極去找項目，卻去給一個縣辦貿易公司當顧問，做谘詢。韓熙光去過幾次，覺得完全不對路，實在沒有什麼好谘詢的，退了出來。他和匡全正繼續谘詢，也不知他們從那公司拿了多少谘詢費，年終獎卻到室裏來要，室裏隻能給點兒喝湯的錢，他的意見就大的不得了。你意見大又有什麼用，天上沒有掉錢到室裏，總不能將別人賺的錢拿來均分給你吧。
少也不是他們一個攤子少，我那一攤子的獎金更少，那才可憐呢。
他提出改造為“六八二”做試驗的那個台子，還給另起了個“二號台”的代號。一開始我覺得不可思議，好好的台子要改造它幹什麼。後考慮到他們和那台子的實際情況，還是費了許多口舌，打了許多交道，好說歹說，從所裏爭取到作為一個軍品項目來改造那台子。可自那以後，他就年年為給幾點幾個軍品指標與我爭論不休，嫌我給的少，說我不公平。年初爭論指標，年終爭獎。，他們攤子有時開會請我去，去了，我的每一句話他都要批駁、反對。遇事就和我爭論不休，弄得我毫無辦法。
好不容易弄了個軍品任務，你倒是好好幹哪，可年年要指標，年年卻不見任務有絲毫進展。那一次韓熙光到室裏看報，和老武聊起忙不忙時，他說他沒有什麼事，整天閑著。我聽了覺得奇怪，就問，“那台子改造的總體設計不是你負責的嗎？怎麼會沒有事幹呢？”他告訴我，殷顯文的總體方案沒有出來，他的總體結構設計就沒法動手。
我知道韓熙光無事可做後，他又來看報時就問他願意不願意去所辦《星空》雜誌當總編輯，我知道他有這方麵的才幹，他說可以考慮。後經聯係，情報室桑弘牛主任和程洪傑書記問清情況後都很樂意，快下調令了，卻有人在程洪傑麵前說了些什麼又沒有成。
韓熙光向殷顯文透露了我讓他去做編輯的意向。誰知從那以後他便不再安排韓熙光的工作，攤子內開會也不通知他。韓熙光心知肚明，也不吭聲，等待時機。果然幾天後，殷顯文跑到室裏來說了許多韓熙光的不是，並聲明不再算作攤子內的成員。我問他韓熙光為什麼不服從安排、不幹工作，他含糊其辭，說不出所以然。室裏沒有表態，也沒有告訴韓熙光本人，怕他受不了。過了相當長時間後，韓熙光坐實了，跑到室裏來找我和武斌文要求進修或者待崗，很明顯是要離開的意思。我們自然不能讓他待崗，全所還沒有哪一個人真正是因為沒有事幹而待崗的，他又不是吊兒郎當不肯工作的人。當然也不同意他去進修，那不但要花錢，而且很麻煩。
殷顯文既然是這種狀態，所以這次重新組建就不麻煩他了，你就將組長的擔子挑起來，韓熙光轉到你的攤子內，以後再擴充幾個人，將“懸浮仿真試驗室”建設好。聽說你在獲知韓熙光無事可做後曾找過他幾次，請他協助你完成建設懸浮仿真試驗室。
他既未應允，也未拒絕。我正需要、巴望不著呢。
我與他共事十多年了，這個人涵養較深。這次以室裏的名義安排他到你們攤，省得他無所事事，要進修、要待崗的。
舒禮銀知道錢述宗不可能向殷顯文認錯和道歉，也知道殷顯文收不回自己的要求。夢寐以求的組長穩穩當當到手了，吃了定心丸，更要表現出風格。
你就讓我去試試吧。
錢述宗沒有再阻攔。
第二天舒禮銀再次造訪殷顯文，說之再三，殷顯文依舊不接收組長之職。無論是室裏任命，還是舒禮銀請他出山，都不答應。舒禮銀看看火候已到、時機成熟，便對殷顯文道：
錢主任的意思，你若再三再四堅持不幹，就不勉強你，說讓我擔起來。
殷顯文似乎一個冷顫，臉上的肌肉抽動了一下，舒禮銀卻沒有注意到，沒有發現其它異樣，隻聽殷顯文道：
叫你幹那你就幹唄，還辛辛苦苦跑到我這兒來幹呀？
我想自己的學術水平遠遜於你，組織能力也遠不如你，你是組內唯一的高工，又有多年當組長的經驗，我卻是張白紙，覺得還是你來當更合適，所以才再次登門請你出山。
不不不，錢述宗叫你當組長，你就當，我毫無怨言。你當組長我希望你不要隻管你原先的那一攤，要將我現在負責的這一攤也管起來。我首先保證自己完全服從你的指揮和調遣，再告訴其他兩個人也聽從你的指揮。其實錢述宗本來就不想讓我當，你知道我和他之間意見多多，矛盾深深。他讓你當，你就當，你當，我一定全力支持你。
不不不，我說，你那一攤仍由你負責。你看，我學術上不行，組織能力也差。這兩個攤子之間的矛盾又那麼多，那麼深，總共才七個人，到有三四對相互不理睬。真怕當不好，弄砸了，所以想請你出山。說實在的，我是真心實意希望你能出來帶領我們大家一起幹，好好幹，幹出一點名堂來。不僅要超過杜基常，而且要超過甄應昌。既然你實實在在不願意，那我也不能過分強免你，我暫時先領著，待你什麼時候回心轉意了再讓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