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思念(3 / 3)

“阿嚏!——”終於還是無法忍耐寒冷的侵襲,很用力的打出了一個噴嚏。黑羽吸了吸鼻子,又使勁的揉了揉。沒辦法,誰讓自己和蕭清淩賭氣跑出來了呢,隻能活該受罪。

可是下一秒,黑羽感覺身上一沉,一下子感覺自己就被溫暖包裹了。

“你說你這是何必呢?”弗雷斯特脫下他長長的白色風衣搭在了黑羽的肩膀上,可很快的,他就發現對比小小的黑羽,自己的風衣果然還是大了不少,衣肩的縫合處一直垂到了黑羽的臂肘,他猜測如果她站起來的話這瀟灑的風衣一定會變成拖地長裙了,怎麼想都覺得非常可笑。

黑羽深深地低著頭,一隻手緊緊地攥住了白色風衣的衣領,幾乎要掉下眼淚來,說不出的痛苦。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明明才剛認識啊!從前,隻有龍淵閣會對自己如此這般的照料,每次在Rainbow—Rain慵懶的躺在沙發上午休,睡醒起來時都會發現自己的身上蓋著龍淵閣的外套,整個Rainbow—Rain隻有龍淵閣會這麼做了。可是現在弗雷斯特也是這麼對待黑羽的,讓她本來快要遺忘的傷感又被喚醒了。

弗雷斯特似乎是洞察了黑羽的心思,遲疑了一下後說到:“我是騎士,謙卑humility

、誠實honesly、憐憫compassion、英勇valor、公正justice、犧牲sacrifice、榮譽honor、精神spirituality是騎士的八大準則,我會幫助那些需要我幫助的人,我會忠誠對待朋友,更何況你是個女孩子。”不苟言笑的話語,真摯坦誠的心,黑羽無法用言語來形容她此時的心情,她隻看到了弗雷斯特身後的夜幕星空愈發閃耀,閃耀的刺出了眼淚……

弗雷斯特苦笑,他雖不明白黑羽為何難過,但他清楚此時她留下的眼淚並不代表難過。“這麼晚了,女孩子熬夜可不好,雖然你是綠燈組,但也不能這樣拚命,身體會垮的。我送你回宿舍吧?”

“好~”夜將盡,黑羽露出了今夜最美的一笑。

天空轉的很慢很慢,但實際上又不是天空在轉,而是腳下的星球。兩人走得也很慢很慢,因為黑羽發現時間過得太快了,快的她無論如何也跟不上。她想要和弗雷斯特在這明朗的夜空下呆的久一點,畢竟她一直都是害怕麵對的,她害怕一回去秋弈或者蕭清淩就在門口等著她。

一路上,黑羽和弗雷斯特聊了很多,比如她為什麼會難過以及她在地球的故事,弗雷斯特也聽得特別認真。可是再漫長的路也會有盡頭,終於到了宿舍門口,黑羽很慶幸,秋弈或者蕭清淩並沒有在門口等她,她也多少有些失落,她突然感覺是自己自作多情了。在別的舞台上自己隻是配角罷了……

“謝謝大叔,還你外套~”黑羽抖抖肩膀,讓白色的風衣乖乖地滑下。可就在她準備疊好還給弗雷斯特的時候,弗雷斯特輕輕地按住了黑羽小小的手,終止了她的動作。

“不用了,你先拿著吧,等下次見麵的時候再還給我吧。”隔著白淨的騎士手套,黑羽可以很明顯地感覺到弗雷斯特手上的溫度,暖暖的,就像他把風衣打在自己身上的時候一樣。

她覺得奇怪,仿佛現在這幅場景有些似曾相識,疑惑地問弗雷斯特:“大叔你也在這所學校學習麼?這麼肯定我們會再見麵麼?”

弗雷斯特微笑了一下,心想這小丫頭的問題還真不少,莞爾道:“我不在這所學校學習,去年就畢業了,但我們一定會再見的。”

看著他幹淨的笑容,黑羽越來越覺得這句話非常熟悉——這不正是蕭清淩再為自己指完路之後留下的最後一句話麼?是必然,還是巧合?亦或是X國的人在道別的時候都有說這句話的習慣?黑羽越想就越想不清楚,可是她現在頭蒙蒙的,也不想想那麼多了,默認為巧合。

黑羽和弗雷斯特揮手道別,一隻腳剛踏進宿舍大門,就又被他叫住了。“小羽!”他的聲音很嘹亮,同普通對話的時候大相徑庭。

黑羽怔住了,扭過頭來笑看著用眼神詢問他。

弗雷斯特猶豫了一下,張了張嘴卻還是把想說的話咽了回去。皺了皺眉說道:“沒事,晚安。”

“嗯,晚安~”黑羽很驚訝,但又不敢表現出來。實際上,已經很久沒有人給她說過晚安了。

寂靜的宿舍走廊,黑漆漆的,隻有微弱的從泡泡小夜燈身上散發出來的藍光,在回廊壁的兩側映襯著黑羽似笑非笑的臉龐。愔愔無聲,甚至可以聽到她因為有些害怕而加速的心跳。她並不喜歡處在黑暗之中,嚴重一些也可以說是懼怕黑暗,可是她又覺得在黑暗中是安全的,盡管她不確定她身邊是否有人,即便有人,也看不到她。黑暗,似乎可以平息她的大部分不安因素。

“橙果?是橙果嗎?”黑羽聽到從身後傳來的輕聲細語,渾身不禁打了一個寒顫。她雖然感覺不到什麼危險,但是“橙果”這個昵稱是在申請加入動漫社的時候填寫的CN(注:Coser’sname的簡寫,喜愛cosplay的coser們給自己起的昵稱),目前來說應該隻有動漫社的人才知道才對。

黑羽這樣想著,像機器人一樣僵硬的將脖子旋轉了90度,眼神有些試探性的向後方瞄去,聲音有些顫抖地問:“誰、是誰在那裏?我是橙果。”

腳步聲越來越近,身形也越來越清晰,展現出女性優美的曲線與姿態,懸著的心已經放下了一半了。

“是我呀,恢瑟。”那個尖細可愛的聲音的來源終於完完全全的出現在黑羽的麵前。看到是動漫社社長,懸著的剩下一半心也踏踏實實的放下了。金色的齊肩學生頭,在微弱的藍光的映襯下有些淡淡的發綠,整齊幹淨,似乎還可以嗅到她發間洗發露的清香。水汪汪的藍色大眼睛,一眨一眨的好像會溢出水來。一米六多一點的身高,勻稱的身材,校服穿在她的身上要比黑羽穿著合身好看的多。恢瑟是她的CN,黑羽非常意外,竟然可以在這麼晚的時間在這裏遇到她。“這麼晚了你在這裏做什麼?”

黑羽回過神來之後,轉過身來,剛準備邁出步子走近,恢瑟的臉色卻有一瞬間的變化“你趕緊,正是回宿舍吧,已經快3點了。”恢瑟的笑容有些不自然,但是因為光線很暗,黑羽並未察覺。

“社長你不回去麼?”黑羽站在原地和恢瑟保持了一定的距離。

“我很快就回去,你先走吧。祝你有個好夢。”恢瑟歪著頭和黑羽揮手道別.

雖然黑羽總感覺在被恢瑟轟著走,但是它隻是一遍遍地告訴自己是錯覺,昨天過得太累了,是該好好休息了。

“那……拜拜”黑羽在恢瑟的身影漸漸地消失在自己的視野中之後,她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腳步。

也許是因為燈光實在太暗了,也許是因為恢瑟隱藏得好,也有可能是黑羽實在太累,恢瑟背在身後的雙手少了一隻……她的右手不見了,隻有殘臂正在一點點地滴血,從右手的手腕處以下就什麼都沒有了,隻有鮮血淋淋的紅肉和蒼白可怖,斷了一截還有點鋒利的鋸齒的白骨,白色和紅色混在一起合成了妖豔的粉紅色,那濃重的血腥味竟完完全全被黑暗覆蓋了。

恢瑟鬆了一口氣,站在那裏沒有超過5秒就倒下了去,可也就在第二個5秒內,被突然出現在黑暗中的男生一個公主式抱法抱起,在恢瑟的耳邊耳語了兩句之後,冷笑著離開了宿舍樓,消失在猩紅的夜幕中。

那男生,正是費雷斯特,至於耳語的內容莫名其妙地被屏蔽了,因為恢瑟並沒有聽到費雷斯特說了什麼。

回到宿舍,果然隻有黑羽一個人,她簡單地洗漱了一下,之後就躺在床上睡下了。

在夢中,她夢見了Rainbow-Rain夢見了龍淵閣,夢見了媽媽……

思念的情緒無影無形,卻無為深刻,它能影響她的生活,也可以完全改變她,從前的言笑晏晏,而後的寂寞哀傷,從前的溫柔婉轉,而後的憂愁守望……情感的離合,讓她完全見識到了思念的力量。

相傳,在盛唐時期的貴族閨閣中,十分流行一種玩物,用水塊兒象牙,剖成兩麵,鏤空了鑲入一顆紅豆,再將剖開的兩麵嵌在一起,這樣依次複成六麵,骰點時鑿空的,一擲出去,六麵皆紅,便有了“玲瓏骰子安紅豆”,這麼一說,一個簡單的玩便有了深刻的含義。

“井底點燈深燭伊,共郎長行莫圍棋,玲瓏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每一段記憶,都有一個密碼,隻要時間,地點,人物組合正確,無論塵封多久,那人,那情,那景都將在遺忘中重新拾起,還未遠行就蔓延開來的無盡的思念,這其中沒有痛哭,沒有怨艾,亦沒有驚天動地的誓約,那樣的離別,是安靜的,溫柔的略帶思愁,可對於黑羽來說,卻會積鬱成傷,在臨別之夜,夜色安靜,不曾察覺有這樣一個離別的故事。

思念就如同一顆精心炮製的骰子,痛並刻骨銘心。

在時光的匆匆洪流中,她遇見多少人,發生過多少故事,她數不清了,然而,許多人匆匆一瞥後,便彼此忘記,許多人頻繁相見,也隻不過是路人,而有的人,和她一起走過一段路,卻在她心底烙下了永恒的回憶,緣份,讓他們感受到相遇的喜悅,卻又讓她嚐盡了離別的辛酸,一朝別去,也許再無歸期,今生就這樣錯過了。縱使離別時道盡了今生所有的囑托,所有的關切和絮語,濃縮後其實都是兩個子:不舍。

惟有嚐過思念,才知道情真意切有多痛,而唯有痛過才知道,那人在自己心中的地位,於是,紅豆入骨,痛徹心扉,才讓黑羽深刻地體會到了一種心甘情願的疼痛,隻為一份情,隻為一個人,無論經曆多少塵世苦難,無論經曆怎樣殘酷的命運洗禮,始終值得。

畢竟,她總要長大,總要成熟。

離與聚,別與逢,這世界少有的平順濃烈的愛,因為,得來容易,難免厭棄,來之不易,才有無盡的珍惜,這是一個世人皆知的淺顯的道理,卻是無法抗拒的本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