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悲壯的大遷移(1 / 3)

那是一場可怕的大地震,巴顏喀拉山像個喝醉酒的巨人,山脈搖晃,大地顫動,厚厚的積雪崩塌而下,蓋沒了山穀,蓋沒了樹林。地震和雪災剛過,又一場更大的災難接踵而至,已沉寂了數百年的查瑪亞火山口被驚醒了,輕輕打了個噴嚏——火山爆發了,熔化的岩漿噴出幾百米高,烈焰墜落雪地,積雪被燒得吱吱響,融化的雪水和冷卻的岩石攪和在一起,變成可怕的泥石流,順著山坡洶湧而下,就像一頭從地獄逃出來的怪獸,吞噬一切生靈。野生動物的家園遭到毀滅,大型食草獸賴以生存的植被被破壞殆盡。萬般無奈之下,它們隻好背井離鄉,進行史無前例的集體大遷移。

成群的野驢,成群的野馬,成群的藏羚,成群的犛牛,成群的疣豬,彙聚在一起,浩浩蕩蕩,向南行進。

漫漫征程,重重艱險。

一路上,多為荒涼的不毛之地,食物資源極其匱乏,每一個生命都感受到了饑餓的威脅。為了能多吃上一口青草,為了能多喝上一口水,種群內部不斷發生流血爭鬥。

哦,一群犛牛在寸草不長的戈壁灘走了整整一天,餓得眼冒金星,快走不動了,老天爺慈悲,黃昏時分,遇到一片灌木叢。這是典型的戈壁綠洲,僅有幾十畝大,滿地是無法食用的刺槐紅柳,偶爾有些可充饑的青草。牛群就像飛蛾撲火一樣撲向戈壁綠洲。綠地這麼小,可食的青草又那麼少,身強力壯的公犛牛想,要是還像平時那樣,所有的犛牛都擁進這片巴掌大的綠洲,每頭犛牛吃幾口青草,很快就會把這片綠洲吃得一幹二淨,自己體格大,消耗也大,平均分配的話,這點青草還不夠塞牙縫的呢。茫茫戈壁,還不知道要走多長時間才能走得出去。能多吃一口青草,就多一份活命的希望。群體間的友誼,對母牛和牛犢的關愛,與自己的生命相比較,都顯得無足輕重了。生命都是自私的,能活下去是最最重要的。這麼一想,公犛牛搶先一步跨進綠洲,霸占住青草茂盛的地方,搖晃長長的犄角,發出如雷的吼叫,警告後來者:這塊生長牧草的地方,已經歸我所有,任何犛牛未經同意不得擅自入內,不然就休怪我無禮了。膽小的母牛和牛犢嚇得不敢越雷池一步,也有一些年輕的犛牛餓紅了眼,不顧一切地衝進綠洲,搶食一叢叢碧綠的青草。身強力壯的公犛牛鉤著頭撅著禾杈似的犄角,惡狠狠撞過來,將年輕的犛牛打得皮開肉綻。好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壞榜樣的力量也是無窮的。身強力壯的公犛牛霸占最茂盛的草地,年輕的犛牛霸占次等茂盛的草地,老犛牛和母犛牛霸占牧草疏疏落落的地界,失去母犛牛庇護的小犛牛被擠出綠洲,什麼也吃不到。翌日晨,犛牛群繼續趕路,在戈壁艱難跋涉,腹中空空的小犛牛走著走著,腦袋一陣暈眩,四膝一軟栽倒在地,再也爬不起來了......

哦,一群野驢在山坡上奔跑,烈日懸掛在頭頂,烤焦了樹葉,烤焦了草地,烤得卵石火炭似的發燙,就像在火焰山上行走。最要命的是,這一路上找不到水源,幹得嘴唇開裂,五髒六腑就像快要自焚的易燃物品,渴得嗓子都啞了,連叫都叫不出聲音來。就在這時,轉過一道山岬,隨風飄來淡淡的水的清香。這是一個盆形石槽,也就兩丈見方,沒有活水源頭,顯然是積存的雨水,薄薄一層,僧多粥少,驢多水少,根本就不夠全體野驢喝的,要是平均分配的話,每匹驢大概隻能喝兩三口水,石槽就會被喝幹見底。一路望過去,都是荒涼的山丘,再走一天也未必就能遇到水源。公驢露出貪婪的本性,撞開母驢、老驢和小驢,驢嘴伸進水裏稀裏呼嚕拚命喝起來,一麵喝一麵還尥蹶子,踢蹬那些試圖擠進來搶水喝的母驢、老驢和小驢。石槽成了內訌的戰場。體小力弱的母驢被踢瘸了腿,動作遲緩的老驢被踢斷肋骨,年幼無知的小驢被踢歪了嘴。成年公驢飽飲一通後,石槽裏積存的水已經所剩無幾,母驢、老驢和小驢又是一場混戰,強悍者飲到一口半口救命水,孱弱者隻能舔舔石頭上若有若無的水蒸氣。石槽裏積存的雨水喝幹了,野驢群繼續頂著烈日往前趕路。又是火焰山似的炙熱的山路,別說水了,連水蒸氣都吸不上一口,剛才在石槽邊未能搶到水喝的孱弱的幼驢一匹接一匹中暑倒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