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點上，金主這個做爸爸的，倒是非常稱職，他陸陸續續擬了幾百個名字，其中還有好些是生僻字，不知道他從哪個犄角旮旯地翻出來的。我根本都沒見過。
我笑了起來：“別取太難寫的字。我有個小學同學叫戴懿濮。每次考試，她寫自己名字都要寫半天，還會寫錯！”
金主大笑：“好！找個好寫的。”
我看了他一眼：“霍字本來就不好寫。實在不行，孩子叫霍一算了，這樣多省事。”
金主認真地想了想：“‘一一’做小名可以。”
我摸了摸肚子，搖搖頭：“算啦！本來小孩將來除了中文名，還會有英文名。英文名除了正式的，還會有昵稱。現在再來一個小名，太糾結！小孩不混亂，我都要混亂了！最好有個名字，中文跟英文的讀音差不多。我好記。”
金主點點頭：“這個提議不錯。”他看著我笑，“有你這樣做媽的？自己孩子的名字都記不住！”
我陪著笑：“我這不是為小孩考慮麼？主要是他將來省事。”
金主大笑，可沒笑多久，他突然收住了笑，看我的眼神有點複雜：“小白，你——”他停頓了一下，指尖在桌上輕輕地彈了彈，“你可以撫養孩子到滿月，滿月後再公布照片。”
說不難過，那是騙人的。
我好長時間都沒有說話，最後低著頭，悶悶地說：“抱走好了，眼不見為淨。”
金主眉頭微微皺起：“小白，如果你想見，我會安排。”他突然湊過來，在我的側臉輕輕地落下了一吻，再蹭過我的臉頰，最後說，“這是為了孩子好。”
我抬頭看著金主，突然就想起了霍太太。
這件事，對我不公平，對她更不公平。
自從我確定懷孕後，霍太太就在上海過著足不出戶的日子。這一切都是為了最後宣布這孩子是霍太太生的做準備。畢竟，婚生子總是比非婚生子沾光些，將來繼任也會名正言順。
不僅如此，霍太太還隔三岔五快遞給我書，很適合現在的我看。書都是精裝本，包裝得很好。有時候她上午快遞一份，下午讓人再送來一份。開始兩個月，家政助理還仔細檢查，後來發現那些書都沒有拆封，是難得的好書，就直接送過來。
有時候，我想想都心驚。霍太太退讓到這個地步，實在是出乎了我的意料。她那樣驕傲的人，竟然真的可以忍下來，在為這個她名義上的孩子的出生做準備。
金主一直陪我吃了晚飯才離開。他一走，家政助理就送來霍太太快遞來的新書。我大部分時候是會翻翻的。看書名是本童話，我就坐在臥室靠窗的椅子上，拆了包裝，慢慢地翻起來。
雖然家政助理就在站在不遠處，但她不說話。房間裏顯得很安靜，隻聽見我翻書的聲音。
翻了好多下之後，我的手指猛然僵住了。
書裏的一頁被挖去，補上了另外一張紙，上麵一半是醫院開具的《死亡醫學證明書》的縮印版，正是楊燦燦的，而死亡時間竟然是七個月前，我離開那所醫院的半個小時後。下麵一半寫了三行娟秀的繁體字，是霍太太的筆跡：“信不信，在於你。楊燦燦早已死亡，戶口被注銷，楊不凡已被收監，財產全部贈給慈善機構，但消息被全麵封了，沒有泄露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