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頭忽然一明。這隻叫大黃的狗至今在宅子裏徘徊不去難道是為了守護主人?
保護家宅是狗的天性,何況這裏還是它主人的埋骨之地。這樣的話它有這麼大的執念也沒什麼奇怪的了。
而上次神樂搞來的一牆觸目驚心的抓痕看起來還真有點像狗爪撓的。
我正呆呆地看著,原本蹲在不遠處看著小小墳塋的大黃忽然轉過頭來。它仿佛能看見我似的,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直直地盯著我,裏麵居然溢出了悲傷模樣。這個畫麵太過觸動人心,一瞬間就深深地印在了我心上。有那麼一瞬間,我好想抱抱它。
然而,眼前的景色又開始飄忽起來。有了先前的經驗,我知道這一定是又要切換場景了。隻是我沒有想到,這一次出現在我麵前的居然是一個白色的溫暖懷抱。鼻尖是熟悉的氣息。
“白澤?”
我輕喊出聲。
“嗯。”他輕輕地應道,聲音一如既往地溫柔。我的腦袋被他摁在懷裏,看不清楚現在的狀況。
怎麼回事?我記得我進入大黃的記憶之前大黃的魂魄已經撲到我麵前了呀,為什麼現在我會在白澤懷裏?
“定。”耳邊傳來神樂的聲音。
我伸出腦袋一看,那鬼犬腦門上貼了一個大大的白符,正痛苦地後退。
“白澤,趁現在。”神樂著急地叫道。
“好。”白澤放開我,抽出了他那柄墨黑的長刀。
“等一下!”白澤難道是打算砍了大黃嗎?不可以,絕對不可以!我一定要超度它才行。情急之中我抓住了白澤的袖子拚命對他搖頭,他疑惑地看了我一眼。
“不可以殺它。讓我試一試。”
“快點。”神樂很辛苦地支撐著束縛咒法,額頭上已經冒出了汗珠。
我攥緊了手中的鈴鐺,手心傳來溫熱的感覺,柔和卻充滿力量。它在告訴我怎麼做。
我慢慢走向被禁錮的大黃,此刻它的模樣十分猙獰,完全不是我剛才看到的樣子。叔叔有些著急,似乎想上前來阻止我,卻被白澤伸手製止了。
我將鈴鐺平托在手心中,舉到大黃的頭頂,閉上眼睛。鈴鐺發出柔和耀眼的光,所有的一切都被籠罩在光暈中。光暈的中心漸漸顯出大黃的樣子,柔順的蹲坐在不遠處。
它似乎是感覺到了我的存在,抬眼望向我,眼神亦同記憶中最後一望那樣充滿了悲傷。
它好像在等人。
等一個再也不會出現了的人。
那雙眼睛太過悲傷,像破碎的黑玉,一見就深深地刻在了人的心上。天地間皆是舉目的白。
我慢慢抱住它。臂間似乎還傳來它溫暖的體溫。
我聽到它的喉間傳來“嗚”的一聲響。
很寂寞吧,一定。
一直一個人呆在這裏守護著這座宅子。
已經,不要緊了哦。
離開也不要緊了呢。
二娃一定在那個世界等著你吧。到那裏以後也要做朋友哦。
耳邊傳來鈴鐺“叮”的一聲響。
我感覺自己的懷裏漸漸空了,大黃慢慢變得透明,化成無數光點在空氣中飄散。
耳邊仿佛傳來它的叫聲,就像那是在青石板街上和二娃追逐時那般的喜悅。所有漫長等待的時光化成點點光暈在空中溫柔地消散。
最後能解脫真是太好了呢。
光華散盡,依舊是那間黑黑的屋子。
沒有了附主,白符飄飄悠悠的掉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