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玖 你進來的時候我就知道你是個麻煩(2 / 3)

曹江南回過頭來,叫住她說:“簡照,對不起。”

他們在高一上學期曾經有過過節,那是曹江南的錯,為此曹江南十分愧疚。

簡照站住了,她側過身,轉頭,一雙眸子直直地盯在他臉上,黑亮亮的閃著光。曹江南見她轉過身,就像烏雲壓頂之時看見雲中放射出的陽光一般,他遇上簡照五六次,向她道歉,永遠連一個回頭都沒有。可簡照,她隻是回頭而已,眉毛如臥蠶,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僅僅是看著他,他也看著簡照,四眸對視。

簡照腦海裏閃過萬千思緒,種種,如同過日白駒在腦海裏奔騰而過,她最初被分到平行班,曹江南被分到綜合班,她被曹梓雅嘲笑,被曹江南錯怪,以及她卯足了勁從平行班選進競賽班。她想說,她想極盡言辭來諷刺曹江南,告訴他他多麼愚蠢,多麼聽信饞言,告訴他如果他是一代君王必定葬送整個江山,告訴他她有多討厭他,有多記恨他,向他炫耀他曾經看輕的她的能力。她有好多要說,然而這些如泉湧的話到了嘴邊,打了個囫圇,沒有,她沒說,她不屑於對曹江南說一個字,扯扯嘴角,麵無表情地離開高一學堂。她覺得,她已經沒有必要說那些話了,自己站在他麵前就證明了一切,證明她比她強,她覺得足夠了。

簡照撐了傘,所經之路留下一片小小的陰影。

曹江南沒想到是這個結果,他多希望簡照能說一句話,哪怕是罵他或者給他來上一拳,也比現在要好的多,至少可以減輕他的負罪感。對不起,對不起……曹江南心裏無數的道歉,現在都是蒼白無力的。他心道,算了,等吧,等一個好時機再道歉。

接下來的兩天裏,我也麵臨一場慘無人道的篩選競賽生的考試。然而,我在這兩星期化學課(就講電子雲,電子軌道,電子流向的那個課)完全就是聽天書,數學課聽懂了,然而並不會做題。直接後果是,我早早做完了化學卷和數學卷(理解我,化學連題目都看不懂,順便說一句,我們上課總共就5科,其中那個語文,兩星期隻上了4節課,還是去會議室上的公共課那種,不過老師確實是好老師)。

敗興而歸,好在,總在意料之中。

在我回來之前,江城一中的開放日,我媽和萬箏媽一起去,據她說,場麵很大,學長學姐很熱情,有一個讓她們填信息,說填信息送一份江城獨有的小禮物。萬箏媽高興地填了。當表格遞到我媽手上的時候,她擺擺手,陪笑說:“不用吧,我家那個,都不知道過不過來讀。”

我覺得那學姐眼裏一定飽含輕蔑和驕傲。

我回來之後,又要投入到自己煮飯自己吃的戰鬥中去了。我爸媽上班的公司一直都在我家隔壁,步行大概最慢5分鍾。然後正好是我去自招培訓的那兩個星期,公司的老總突然覺得地盤太小了,就把公司搬到高新區去了。從此,我家離公司,30分鍾車程,makemesosad。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江城一中發了通知讓我們這些人去哲景領通知書。我媽忙得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打了個電話麻煩萬箏媽媽給我搭個順風車。

下午,我自己整了中飯胡亂吃了點,收拾幹淨了穿整齊,坐在沙發上邊看電視邊等電話。原先在家裏頭,隻有我一個人,一個家裏三房一廳一廁一廚都是我的,我喜歡穿著睡衣到處走,我想幹什麼就幹什麼,想啥時候吃飯就啥時候吃飯,想把腳搭在茶幾上就搭在茶幾上,隻要我爹媽回來前收拾幹淨就行了。當然了,洗衣服晾衣服拖地板也是想啥時候幹就啥時候幹,為了能不洗那一頭糟心的頭發,盡量不出門,恨不得就把頭剃成鹵蛋,因此,我還算是比較白。然而出去見人總不能不洗頭,我提前就洗了頭,讓它在火烤般的天氣中自然風幹。從我初中剪了長發的那一刻起,我就沒打算高考前把我的頭發長長,於是中考回來我就果斷又逛了一趟理發店,我的頭發倒也爭氣,雖然長得快,也沒快到兩星期成長發的地步,現在也是男孩頭的樣子,大熱天風一吹,涼快至極。

電話響了,我看了一眼來電顯示,飛快地把手機揣兜裏,拿了傘,單手鎖門下樓。屋外依舊是豔陽高照,萬箏家雪白的海南馬自達在陽光下反射著耀眼的光,白得讓人徒增一種空靈的寂靜。我上了車,禮節性地道一聲阿姨好,萬箏媽應了一聲,她坐在駕駛位上,背著我,也不知是什麼表情。萬箏坐在後麵,手裏拿著蘋果機子玩得正high,我對智能機並不感冒但當時我極其想有一部在手上,至少我能有點事可以做,可以裝出一副很忙的樣子,不至於感覺到自己做什麼都不對,連手都不知道擺哪好。特別是心知肚明我這回去拿通知書純粹是走個過場,拿回來就可以扔垃圾堆裏了。而萬箏,她拿完那份該死的紙就要去走報名流程。

萬箏媽緩緩地開著車。

車裏靜默,我吊著膽子正坐著,這個時候,萬箏媽突然來了一句:“你說你去拿通知書幹嘛,也不讀江城一中,”她的聲音突然低了很多,似是嘟囔著說:“我都不想搭你。”像是故意想讓我聽到,又想讓我不要反駁,裝聾作啞。

我尷尬一笑,接口說道:“那,總要去拿吧,總不能就讓它扔在那。”我說這句話時腸胃翻攪,心裏後悔極了怎麼就答應我媽去坐她家的車了呢,平白受氣還不能回嘴,要笑著相迎。話也說得山窮水盡了,就閉了嘴,又是一副正坐的樣子。

沒事沒事,我對自己說,忍著。

就像是走過場一樣,東方詠欣坐車去到學校,拿了通知書,走出了校門就一邊走一邊把通知書撕成一片一片,隨手扔進蒼蠅盤旋的垃圾車內。隨後,她的腳步變得輕快起來。

別耽誤了時間,好不容易勤快一點出了門,目標隻有書店。

王博雪匆匆忙忙拿了,匆匆忙忙走,王景川等在車裏,王冬青坐在副駕駛位上。車門一開一關,他倆回頭,王博雪舉著她手裏白紙黑字的通知書。

“看完了嗎,”她說,前麵兩個看了一分鍾之後點頭,“行,我也看完了。”她把手伸到前麵王景川的上衣口袋裏摸出他的手機,給通知書拍了張照,沒有任何猶豫地,放下手機把手裏的兩張紙揉成一團,扔到車上的紙婁裏,看的前兩個人目瞪口呆。“看什麼看,”她衝王景川道,“開車。”王景川吐了吐舌頭,正正經經地開汽車來,王冬青搖搖頭,想斥女兒一句,而王景川道:“沒事沒事。”

沈傾恒也去拿通知書了,歡歡喜喜地下來把兩張釘起來的紙遞到沈傾韞手裏,伸手挽了她說,我想去逛街。沈傾韞拿著紙,在手裏顛顛,紙仿佛包含了重量,對沈傾恒來說是一份證明的質量,蘊含了萬千的辛酸淚,可以證明她第一次考試隻是一時失手。顛完了,把紙放進包裏,對著疊好了拉上拉鏈。

我坐在萬箏家的車裏,海南馬自達,這是我們三家人最早的一輛車,車價是我家的車翻了一倍的價錢,車裏果然也寬敞多了,足夠伸腿伸胳膊,然而我隻有如坐針氈的份兒。車停在小區裏,我道了別,飛也似的離開那輛寬敞的車,逃回家裏。外麵,萬箏家的車再次啟動,目標江城一中,要去給萬箏注冊。多寬敞的車都沒有我的容身之地,我還是喜歡我家的福特,盡管小,我可以盡情伸腿伸胳膊,也沒有像大石一樣壓迫我的尷尬。我鎖了門,坐在自家沙發上,手裏端著那兩張形同廢紙,卻依然有我的努力在裏麵的通知書,認真地一詞一句看完了裏麵寫的今天在江城一中的注冊流程,這是我在初一的時候如此夢寐以求的事情,拿著通知書在江城一中行走,我的腦海裏依舊殘留著那時的日思夜想。我記得考完自招那晚我在台燈下看著曆史書,沒看進去,心裏隻有一個念頭,如果考到我就去,考不到就保送,我可沒有那麼大的勇氣像我媽同事的兒子(去年青耳在學校裏招了60個,他沒進,又特別想去,就放棄了保送去考試,結果考出了有史以來的最好成績,進了青耳)那樣把高中壓在這場見鬼的中考上麵。通知書上寫著,今天下午六點前報名截止,我在家裏,看著它,萬千感慨,無動於衷。隨後,我把通知書放在一旁,繼續看我的電視。

自從知道有青耳之後,江城一中這個地方對我沒有半點吸引力,甚至沒有看甄嬛傳的欲望強烈,不過我還是會看著看著電視,級為珍惜地摸上那張白紙黑字,想起三年前我得知自己的小升初考試成績和吳子胥萬箏的成績,想起吳子胥怎樣不服自己的成績沒有拿到獎學金。冷不丁的,也不知道一個念頭哪裏來的,我突然想,青耳怎麼還沒讓我們注冊,就不由地打了個冷戰。

從車上下來,王景川摸了摸後腦勺,偷偷瞟王博雪一眼,見她沒注意他,裝模作樣地繞著車子檢查一圈,開了車門,把紙婁裏唯一的一張團成團的紙拿出來,在身後展平了疊好放進庫袋裏。三人回到家,王冬青關上門在外廊裏來回走了一圈,眼睛一亮,看一眼王博雪,低聲在王景川耳邊耳語兩句。王博雪坐在飯桌邊上,用一種看動物的眼神看著他們兩個竊竊私語。

王冬青不是個會惹事的人,然而上下都要他去協調,在官場混跡多了,也成了老官油子,一張嘴能把天說動。這能耐,王博雪反正是學不到,她是個一根筋死認理的人。不知王冬青說什麼,也不問。隨後王冬青回去上班,王景川下樓去,不一會兒又上來了,一臉賤笑。

王博雪看著有那麼點謀財害命的意思在裏麵,也不是不了解,王景川雖是她堂哥,從小一起長大,也怪,兩人比親生還親,打架鬥嘴,不亦樂乎,有什麼事也總心有靈犀,仿佛一個娘胎出來的連體嬰似的。她眉一吊,問道:“你和我爸密謀什麼呢。”

王景川收斂了一些,探頭去在她耳旁竊竊私語一陣。王博雪也笑起來。

上官已經懶到了一種極致,她連學校都懶得去,反正這次把中考成績鬧得有一個沒一個的,想想也好笑,市一模連七百分都沒有的人中考居然考了775。她在床上歪著頭想,這個數還挺整。至於其他什麼全都交給她爸管著,從青耳回來就像在監獄裏走了一遭似的,一回家就窩在空調房看娛樂節目,看小說,動也不動,早餐就拿到房間裏書桌上啃。日子過得隱士得不能再隱士。

果然,王家兩人等到了差不多下午5點半,通知書上的注冊時間快結束的時候,王博雪手裏的手機響了,她把手機遞給了王景川,看他一臉正經地接了電話,她真覺得那時候填誌願把自己的手機號填到她爹那一欄真是明智之舉。“喂,對,我是王博雪的爸爸,”他嘩嘩說了些牛頭不對馬嘴的東西,然後似是焦急地大聲說:“哎呀,我也急呀,很快了很快了,我都到XX高速了,對不起啊,實在剛剛才往這邊趕。哎,是啊,她的通知書我們托人去幫她領的。”說完這句,他把手機移到稍微靠近王博雪那邊。

王博雪點開剛找到的電腦裏的喇叭聲,音響裏傳出來尖銳的聲音,她同時朝向了手機另一邊,扯著嗓門大吼:“老爸你聽什麼電話啊,你倒是快點啊,急死我了!”

王景川於是收回電話說:“對不起,不說了不說了,很快就到了,我要開車了,對不起對不起啊。”而後毫不猶豫把電話掛斷。電話一掛斷,兩人對視一眼,一齊陰笑起來,把手機就調了靜音。

我在家裏,看了一會兒甄嬛傳,不知不覺就到了6點,我爸開了門回來,見我在看電視,漫不經心地說:“今天下午江城一中招生辦給我打了個電話,問你怎麼還不去報名。”

我可能沒聽清,也或許是反應慢半拍,漫不經心地問:“你怎麼說的。”

我爸晃晃腦袋,略帶自豪地說:“我就跟他說,我小孩已經確定了讀中山青耳中學,不去江城一中了,勞煩你了還打一個電話來。”

“哦,”我回了一句,潛意識裏把這句話咀嚼了三遍,神經一繃,“啊?”我提高了嗓音叫了一聲,跳起來側過身看我爸。

與此同時,我媽回來了,開門進來,說道:“今天下午青耳來短信說明天帶你去注冊。”

變化太快,我一時間沒太反應得過來,瞠目結舌望著站飯桌旁的我爹,和站門口背著電腦包的我媽。五分鍾之後,我的表情恢複了平靜,說:“哦。”坐下繼續看我的電視。接著,我把我今天在萬箏家車裏的事原原本本告訴了我媽,她笑得尷尬,說:“忍著吧,她就乘一時口快,也沒惡意,你別太放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