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3 / 3)

我和大個坐在空蕩蕩的宿舍抽煙,我們想聊點什麼,卻想不起來有什麼事情能讓我們靈活,似乎沒有什麼放不開。三年過去了,隻是時間在改變,我們硬著頭皮往前走。我們慵懶的坐在光禿禿的床板上,心澈透明的看著彼此,時而相視莞爾輕笑。窗外隱約傳來不知名的音樂,低沉悲傷,歌聲像極了年輕母親撫慰懷中嬰兒的絮語。大個笑著做著評價:“這誰,真是有意思,死人調調。”

我說:“我們在這裏幹坐著?大家都走了,我連周萌也送走了。”

大個說:“不坐了,那就躺下吧。走了好啊,各回各家,各找各媽。你們還好,還有個人送送,可憐我一個人孤苦伶仃。”

我奇怪的看著他,不明白他為何在這時候說這樣的話。我說:“我說呢,你啊,中學時光都被虛耗了。終歸要虛耗,為什麼不找點樂子?跟所有人一樣,明天已經決定了渺茫,還不醒悟?”

大個歎了一口氣,躺在堅硬的床板上,雙眼無神的看著屋頂。我忽然想起什麼,有點愧疚。我一直覺得我已經足夠了解他,可現在才知道我隻看到他平日的大大咧咧,從未試著更加深刻的了解他,在我麵前的是一個完全陌生的人。想到這裏我有點後怕,是不是和一直在我身邊的周萌一樣,我從未觸摸過他們的內心。我想到我的一個同鄉,試探的問:“文靜?”

大個便“呼啦”一下坐起來,衝我嚷嚷:“走走走,去外麵快活快活。反正不想回去,難得有這樣的空閑,去楊曉剛那裏討點吃的?”

我剛反應上來的思緒被他打斷,說:“什麼?”

大個跟剛才判若兩人,一臉的精神:“楊曉剛啊,這麼一群人走了,他這麼器重你,總得告個別吧。”

我愣怔的說:“我們還欠他錢呢,你好意思再跟他告別?”

大個說:“你欠的?什麼時候?”

我提醒他:“你忘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我們裝病去外麵,不,是你裝病,我陪著你去的?那次?”

大個“哦”了一聲:“我幾乎都忘了?那就不去了,這麼好的一個老師。那我們去哪裏?”

我說:“人差不多都回家了,你這問題讓我很為難。出去逛逛吧。”

那就走。我說不出大個緣何成此,即將分別,我隻得遷就。我們剛出校門,一群人憤怒的叫喧著潮水一般追打著前麵一個小孩,被追的那個滿臉的血,驚恐的向小路四處逃竄。後麵的人終於追上,把那個小孩搡在地上打,一陣痛苦的告饒聲被圍成圈的囂張覆蓋。我看著大個,大個隻是麵無表情的看來一眼,避開他們繼續走。我同情的看著捂著腦袋蜷縮在地上正挨打的那個小孩,和大個一起離開。半路大個忽然詭笑的看著我,指著遠處打架的人群,問:“這樣的場景是不是似曾相識?”

我說:“什麼?”

大個揭開他笑容下的問題:“我聽說你很早以前也這樣挨過打噯?”

我想起來,因舊事重提而尷尬,堅決的否定:“沒有。”

大個輕蔑的看著我:“吹吧,我親眼看到的。你被雞頭和黃毛他們打,要不要我描述一下當時的場景?”

我生氣的說:“你不要告訴我當時你也在場的?”

大個故作驚訝的:“哇,你怎麼知道?噯噯,我想想啊,是不是你把人家女朋友給那什麼了?”

我冷著臉,看著他:“你別太過分了,別以為你個頭大我就怕你了?我可是跟楊曉剛學過的。你要不要試試,總之是要畢業了,撕破臉皮見個真招?”

大個輕易的就把我的胳膊擰到背後,我疼得連連求饒:“哥哥哥,我錯了錯了,放下。”

大個大笑,說:“你還知道疼,我知道的不多。誰讓咱倆是哥們,所以我知道你在藍光就把心思放在朋友身上了,吳飛?白玉?周萌?還有你身邊的朋友們,你啊,累死自己了。那兩個我都不知道,隻是你太愧對周萌了。”

我終於挑起我的惡毒,悻悻的開始刺激:“我終於明白你今天為什麼這麼怪了,一般你不這樣的。我想想啊,男人鬱悶要麼是因為事業要麼是女人,你跟我一樣,屁大一點,二十啷當歲,除了在學校混還有個錘子的事業。那就是女人了,可你也沒有啊?你有像我們周萌一樣的姑娘麼?一直都在我們身邊裝腔作勢的嚷嚷獨立萬歲,心裏其實寂寞的不行。我記得有個人的,我的那個老鄉?那個你一直沒追到的老鄉?”

大個顯然被我說中心事,臉色鐵青的看著路上的行人。我繼續噴薄:“哦,文靜麼。”

大個不走了,看著我,我有種大禍臨頭的感覺,給他解釋:“不是,那個,我胡說的,編故事。你知道,我文采比較好噯?”

他沒有理會我,忽然把我攔腰抱起,扛在肩上,一隻手護著我一隻手當作翅膀開始奔跑,我在他的肩上手腳並用的胡亂撥動,腹部被他堅硬的肩膀抵的出奇的疼。我難過的隻好抓住他晃動的身體,唯恐摔下來。大個邊快樂的呼喊邊避過行人狂奔,把我顛地透不過氣來,這算是對我的懲罰。

我終於想起來,大個曾經是喜歡過一個人叫做文靜的姑娘的。他在朋友麵前大大咧咧,但是在那個姑娘麵前靦腆的像個小孩。那也許是他的初戀,但是和所有的故事一樣,縱使他對那個女孩訴盡傾慕,也不曾打動過分毫,直到現在。我並不清楚他們之間的事情,但大多如此,臨近畢業他表白,再一次被拒絕,但他依舊死心塌地。他追求了她幾年,一直到疲憊,疲憊到多年後再次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都無動於衷,平靜的好像與他無關。而讓人無奈的是,幾年後,當大個已經確定當年的追求隻是年少懵懂的光芒,光芒散盡隻剩下為工作和生活奔波忙碌的軀殼的時候,文靜卻回心轉意。真是造化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