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2 / 3)

我三年的所得,不是大學,而是幾張那時讓我意外欣喜的稿費。但我並未因此耿耿於懷,或許有時候就是這樣,隻是因為瞬間能滿足於心的虛幻,就放棄掉一直追逐的結局搖擺的執著。孫小滿說,我們永遠無法了解人生,但是總被生活愚弄。

高考結束那天我們徹夜的狂歡,我和周萌、大個、孫小滿和任婷婷在蘇坊的一個經濟小吃小聚了餐,並喝了酒。王超和王若岑不知去向,也許他們有可以讓他們流連的地方回味,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告別。

次日即將黎明的時候我們才回去,周萌和任婷婷早已經相伴去了別處,我們三個男生醉醺醺互相攙扶著回校。我們在路上借酒大肆喧鬧,發泄著一直以來對學校的壓抑,在夜空中喊著自己的夢想。時常有車輛從身邊呼嘯而過,我們追著大罵,跑不動後就癱在馬路上相視著上氣不接下氣的大笑。然後爬起來繼續行走,邊走邊扯著嗓子毫無韻律的唱歌,唱累了又開始嚎,一直嚎到黎明到來。

天亮了,我們終於要分別了。我們坐在田間一個破敗的牆根下,呆呆的看著太陽緩緩升起。孫小滿說:“這個階段的日子,終於結束了。我是該慶幸還是該傷感?”

大個“嘿嘿”的笑:“我是煩透了課桌,所以我想去一個人奮鬥,邊學習邊奮鬥。”

我說:“庸俗,別學我,我永遠也不要接受新的知識,我去漂泊了,這下應該沒有牽掛了。”

孫小滿說:“啊,那就這樣了。”

我和大個異口同聲的說:“嗯,就這樣了。”

我們慢慢悠悠的走在通往學校的那條最近修過的水泥路上,聊著天,看著不遠處學校外圍的高牆上“藍光學校”四個大字,那幾個用鐵皮製作的行楷因年久失修顯得破敗鏽跡斑斑,其中幾個字後的撐架已經斷掉,於是像極了古代遭刑後的囚犯,孤零零的倒在牆上,風吹過的時候鐵皮掛拉著牆皮,發出刺耳的聲響。我習慣在離開某地的時候回憶一下初來時候周圍的景象,但是很挫敗的,我記憶中初來乍到的情景已經模糊,和那幾個在幾經時光輾轉的大字一樣傾斜斑駁,早已失去當時的光彩。

日光初現,我們在空曠的路上看著和煦升起。我從未見過日出,雖然這並不算,可還是感到放鬆。一直以來壓在身上的泰山在這三年裏被愚公一樣的我們喘息著挪走,前所未有的輕快。我聲嘶力竭的尖叫一聲,開始朝著學校狂奔,孫小滿和大個愣了一下,隨即跟在我身後。現在,誰還會想到以後?暫時的輕快已經滿足了我們期待的安逸,我們終於要離開了。

我在模糊的心智和紛亂的人群中尋找,周萌吃力的拖著行李在喧鬧中往前走,她顯然沒有注意到我。我站在學校一條小路前的一團綠茵下靜靜的觀望。我記得我給她說過,我們畢業就分手吧,縱使我們依然相愛。但是記憶終究是心中難以捉摸的一汪清水,每次的碰觸都會泛起波紋,原本的清晰也會因此而混亂。我耳旁此時環繞著輕快或者不舍的告別,我們總是在即將離開的時候才會意識到時間的匆匆,原本曾經漠不關心的人也會做親切的問候。有幾個女生肩並肩拿著行李經過,相互約定著能夠再見。我靠在樹蔭下的牆上,周萌還在笨拙的挪動。她額頭沁出細密的汗珠,一縷頭發在行走間散落在眼前,我忽然發現,她的頭發已經張長,她原本是不喜歡長發的。我滿懷欣慰的朝她走過去,接過行李。她笑了笑,並不拒絕。我們一起往外走。

周萌趁機擦了擦額頭的汗:“你的行李呢?還不打算回去?”

我說:“嗯,等下大個,先送你走。”

周萌說:“你不陪我一起走?”

我朝她擠了個笑容:“不了,以後還有機會,我和大個有點事要辦。”

周萌不高興的說:“都這時候了,你還顧著你們。還有什麼機會,畢業了。”

我說:“想那麼多做什麼,我們不是還在一起麼?隻要心裏牽掛,機會就不會消失,除非你放棄我。”

周萌慍怒的打了我一下:“胡說什麼呢,怎麼可能?你和大個要去哪裏?”

我說:“沒事,不想走那麼早。”

周萌停下來:“那我也不走了,我想跟你一起。”

我說:“我們總要有各自分開回家的時候,多逗留一會能做什麼?聽話,丫頭。”

周萌說:“可是我不想留下你一個。”

我說:“不是我一個,還有大個呢。考試這兩天都累壞你了,你看你憔悴的,回去好好休息休息。”

周萌說:“你不多陪我一會?”

我說:“有空我會去找你的,別鬧得跟永遠不見似得。”

周萌有點失望的點點頭,說:“那好吧。”

我說:“嗯,說實話,我隻是不願意見到那種場景,各自回家,朝著沒辦法交集的方向,我寧願看著你先走。”

周萌說:“我明白,可我放心不下你。”

我說:“好了我不送了,已經到路口了,前麵再走幾步就到公交站台了。你自己走吧。”

我在學校大門處停下,看著周萌一個人離開。她忽然回身擁抱了我一下,在我耳邊呢喃道:“記得想我。”

我鬆開她,衝她笑了笑:“一定,必須的。”

然後她轉身,我看著她走遠。我們就這樣分別。我原以為戀人之間的分離會較之沉重,至少是難舍難分。但我感覺周萌的離開像是秋來葉落一般,來年再會回來,我不曾傷心。後來我才明白,她是陪伴了我許久,分開後之所以沒有感觸,隻是因為我習慣了她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