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時局不怎麼好,我十年未回得了家,16年我回來的時候,秦老爺也是那一年來上海做的都督,”李世軒向秦飛點點頭,“我回家的時候,沒有告訴任何人,因為無論如何寫信家裏人都沒有回信,持續了十多年之久,我以為是戰事緊迫,時局動蕩故而沒有收到家信,16年形勢稍稍有些放鬆,我便馬上動身回來了。”
後麵的事情,明宇大約知道是什麼了,他微微低了頭,臉色沉重。
“我回了家,發現原來的家,已經變成了舒家花園,背後就是江灣賽馬場,而我的父親母親,全家上下五十口人,都被強行遷到了法租界裏麵,祖宅被強行征用,父母親不得不帶著一家老小在法租界裏麵租了一棟宅子安頓下來。由於害怕李家動用自己的勢力把這件事情鬧出去,不知是誰,”說到這裏,李世軒的嘴角挑起一絲微笑,不知是誰,很明顯的答案,“派了人日夜盯著我的父親母親,父母怕連累到法國的我,便十年沒有回複我的信件,對外就稱我已經在法國病逝。”
秦飛震驚,明宇盡管知道其中一些事情,但是聽到李家家宅被強行征用,還日夜受到監視,不禁也詫異之至。
“二位公子隻道李某是個商人,靠著一點點頭腦和父親的關係走私了一些不值錢的瓷器,現在隻想用錢圈點土地,置點產業,”李世軒深深吸了一口雪茄,“其實,上海灘大多數人都這麼想。”
“原來還有這段曲折,真是聞所未聞。”明宇半天說出一句話。
秦飛在旁邊不做聲,他清楚自己的父親在其中扮演了什麼樣的角色。
“現在想來也是感慨萬千,竟然有一個機會讓我坐在這裏和二位公子暢聊往事。人生逢知己,豈不快哉!”李世軒自顧自地笑起來,可是房間裏的氣氛更加凝重。
“李兄,徽之明白你的心願,隻是,可否問一句,你這麼多資金——”
秦飛終於問出他和明宇心中同樣一個問題。
“李某這些年是賺了些錢,但是,當然沒有這樣多,徽之好眼力,”李世軒讚許地點點頭,“很大一部分資金都是駱老板讚助的。”
“駱老板?”
“夜上海的駱老板對世軒有知遇之恩,他當年也曾與人結怨,和世軒一樣有一雪前恥的心願,所以對世軒頗為照料,聽聞世軒進來有這樣的打算,便大手筆地借了世軒一筆款子,”李世軒說,“徽之,你的腿傷駱老板跟我提及過,似乎和夜上海有些淵源,還希望你不要怪罪駱老板。”
“哪有哪有,徽之早就不放在心上。”秦飛說。
“所以,二位公子,不嫌棄地聽完世軒的故事,你們的決定如何?”
“這件事情,還容明宇考慮兩天。”
明宇好半天才輕聲說。
“好說好說!”李世軒見明宇似乎鬆了口,大喜,但是作為一個商人,何以不知虛與委蛇的招數,“價格還可以再加,條件可以再談,世軒想要的,不過是本來就屬於世軒的東西,兩位公子性情中人,肯定能理解,我們約個時間再談?”
約定兩天之後再談,李世軒接著就要走,明宇就站起來送他。
兩人到了玄關,李世軒回頭說:“舒公子,李某見你談吐得體,溫文爾雅,據說文理修識也有極高的造詣,不知可有大誌,李某能幫忙的定當助力。”
見明宇沒有說話,李世軒說:“這件事情不涉及商業,不涉及家庭恩怨,隻是李某純粹是處於惜才之心才這樣問的,如果公子想要留學或者謀職,盡管開口,不管我們之間的事情成不成,李某定會盡力。”
明宇說:“留學什麼,還沒有打算,國家危難時刻,明宇胸無大誌,倒也沒指望可救亡圖存,隻求得能在家父手下幫襯著打點舒家的家產事業,混得亂世一隅安穩。”
“今日看來,舒公子無論人品口才都是一流的,亂世當頭,臨危不亂,又不似懵懂青年胡來”李世軒拍拍明宇的肩膀,“有當年木青老先生的遺風!”
麵對李世軒如此讚揚,之前還帶著家族恩怨而心思沉重的明宇不禁驚訝了。
“好男兒當誌在四方!千萬不要滅了夢想!法蘭西就有很多你這樣的熱血青年,都紛紛上戰場報效祖國!”
“法蘭西青年如何本也不管我事,但是他們的上戰場報效祖國,其實是來侵我民國,犯我疆土,明宇就萬不想聽到這等言論了。”明宇冷冷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