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的清明前後是莫向言覺得最不想經曆但又期待的日子。
Y市的四月看起來並不那麼悲傷,甚至沒有下雨,天氣一點一點的晴朗起來。
莫向言抱著一束白玫瑰慢慢的走在墓園間。清明前後總有很多人來拜祭,每一塊墓碑前麵都放著祭品。
莫向言在一塊看起來比其他墓地都要大的墓地前停下來,然後將手中的花束放在上麵。墓碑上刻著“先父母莫振東、傅冉之墓”,墓碑左角下寫著“愛女莫向言立”,字不是很連貫,斷斷續續的,後來又用朱漆塗了一遍。時間是2003年的十二月三十一日,零三年的最後一天。
白玫瑰是傅冉生前最喜歡的花。她說,做女人就要像白玫瑰一樣,高貴,矜持,淡雅,不顯眼不衝突,但是嫋嫋而立,任何人也不能忽視。
莫向言坐在一旁突出來的台階上,將頭靠著墓碑,微微眯起眼睛,看著天邊半卷的白雲。
“爸爸,我想抽根煙,但是墓園不讓,說是怕引起火災。”莫向言側過頭,輕輕的撫摸些墓碑上的黑白照片。
這是唯一一張莫振東和傅冉單獨照的照片,是莫向言從他們的結婚照上摳下來的,照片上還有鋼印的痕跡。
“今年阿至沒有跟著來,我不想讓他來,我覺得不太合適,年年都讓他陪我來。”莫向言說到這裏突然笑起來,“說起來我好像有點無良,人家年年都陪我來,但是我卻說不合適,是不是有點自私了?”
“爸爸,我知道他對我很好,但是我這樣的,我這樣的……嗬……”莫向言先是沉默,然後又笑起來。
“我還是沒有換工作,一直都在銘爵,不過我有升職,現在是部長啦。我一直想出去旅遊來著,我說過等我存了好多好多錢之後就出去旅遊,但是現在太忙了,我前兩天去看了存款,還是蠻客觀的。”
“我不知道要去哪裏,覺得有好多地方都應該去,可是看旅遊手冊的時候又拿不定主意,我不想一個人出門,我老害怕自己走丟了。”
“什麼?你們也不讚成我一個人出去對吧?是吧是吧,就我這麼一個女兒,要是走丟了可就沒有了。”
“我現在生活得蠻好的,每天吃四碗飯。什麼?當然,中午和晚上吃啦,早上吃飯難受。”
“沒有,沒有長胖,現在流行減肥。我又不減,不用擔心啦……”
“我好像生病了,忘記了好多事情。是麼?上次來和你們說過麼?我不記得了,最近記憶力不太好。”
“今天天氣很好,難得清明不冷不熱的,也沒有下雨。”
莫向言靠著墓碑絮絮叨叨的說了很多,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她一個人說著,一個人回答,一個人笑。
“爸、媽,我走了,還要去看桃子,我明年再來看你們。”莫向言站起來,拍拍身後灰塵說道。
莫向言沿著墓園中的小道慢慢向上,桃子也葬在這座墓園裏,和莫向言的父母隔了兩排墓碑的距離。
莫向言走上去的時候,遠遠的就看見有一個人站在桃子的墓碑前,穿著長長的黑色的風衣。
“你來了。”莫向言走上前,聽見那個人說。
“你今年來得挺早的。”莫向言雙手插在上衣口袋裏,看著桃子的墓碑前放著一束新鮮的雛菊,不知道是剛摘的還是因為放得太早,上麵還有幾滴露珠,在陽光的反射下發出微弱的光芒。
那個人側過臉來看了莫向言一眼,然後又轉過頭去,溫柔的注視著墓碑上桃子燦爛的笑臉,“我聽說祁北城回來了。”
“嗯。”莫向言輕輕撫了撫耳邊的碎發,突然笑起來,“為什麼我覺得你們每個人都十分關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