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不說愷特城城主是參加過那場著名的慘絕人寰的戰役赫卡忒戰役唯一的幸存者——愷特樂忌。就愷特城的兵力也竟是艾爾城整整兩倍之多,而且士兵各個裝備精良。
這根本不是戰爭,如果一旦開打,這將是屠城……可今天明明與他日無異……
她發起呆,無神的看著文件。她翻到後麵一頁,頁腳上清楚地表明著的日期,讓她心驚膽戰。她怎麼也料不到,這場惡戰將會來得如此之快,雙方軍事實力懸殊竟如此之大。她知道佑明是一定會勒令城池裏的男人去參戰的,他是不會放棄這裏,他的心本就是一匹無法勒住的野馬,戰場本就該是他向往的去處。
這對於從未參過戰的她來說,她很難想象之後的兩天會發生什麼殘酷的事情。戰爭,她生命之中將臨來的第一次戰爭。
時間不知淌過了多久,時鍾在“滴滴答答”細水流淌中搖擺。
“鐺鐺……”敲門聲止住了她的淚水,她三兩下擦淨多餘的表情。
“……”她知道佑明回來了,定是站在門口,在她的身後默默的看著她。
“……”他一如既往的,沉默的好像身周的空氣,若有若無。
她等他說些什麼,但也知道,他是不會說些什麼的。所以隻是合起了文件夾,擺放好,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本以為自己會祝福他戰死沙場,用最惡毒的語言來提早宣讀他的吊唁詞,可在離開他的房間,當她回頭看到他的神色,心中卻微微地顫動著。
他們擦肩而過的瞬間,時間似乎凝滯了。時間扯住晗木的腳踝讓她駐足,時間拉住佑明的眼神讓他沉思。
他們本應該都有話要說,總是要說些什麼吧,他們都是這麼想的吧。
所以,時間在這裏,刻意地為他們停留了這寶貴的一秒。時間也在等,他們也在等。可惜,一秒的時間並沒有那麼強大,他們無底的心事和了解戰勝了這一秒的強大。
晗木埋著頭,表情依然是雲淡風輕,她昂著頭,走過他的身旁那有千丈溝壑一般的過道,輕輕合上自己單薄的屋門。
淚水就像決堤般,不住地湧了出來,好像隨著心髒的律動,刀子般的割破了淚腺。她捂住自己的嘴巴:千萬不能發出聲音,不能被他聽到,她小小的自尊心,還在支撐著她。
愷特城城主,樂忌。十年前唯一從赫卡忒戰役裏逃出來的人,將是艾爾城守衛戰的敵手。為什麼會是參加過赫卡忒戰役的人?為什麼會是愷特樂忌?
戰爭不可避免,死亡也難以逃脫下場戰爭的洗禮,絕不能放棄腳下的土地,才能苟活。這種偏偏土地的執著,可悲的是,正是這種執著的偏偏,卻是讓他們在生活的夾層間得以喘息。
她心想著,便是渾身無力,癱軟下去。她將頭深埋進枕頭裏,似乎將淚水都種進了這柔軟的棉花裏。她承認,她害怕戰爭。她還沒有做好要與外來者戰鬥的本領。不僅她如此,艾爾城的男女老少,無一不是簡單到空白的平民。
“……開門,晗木。”不知多久,她聽見是梓優在門外喊她,心中雖然不樂意,但還是開了門。“……”梓優看到她哭紅了雙眼,平時,嬉笑歡聲的他卻一時間用沉默代替了所有的話語。
這對兄妹就這麼尷尬地呆呆地坐了好久。終於,“我明白……你會害怕,這畢竟是你第一次麵對的戰事。”他單刀直入,“不過一切都會很快過去的。”
晗木不說話,梓優搖搖頭。“忘記交代給你了,這場戰役一旦結束,你就必須回帝都。”
晗木聽到他說的這句,眉心都揉成了一個團,正要說些什麼。卻見梓優轉過頭,認真地看著她:
“晗木,我和你都是卡文羅蒙家族的親王,即使現在我們都還沒有得到王者的授勳,但是我們命運即是維護卡文羅蒙的壯大而存在。艾爾城是小,王者是大。你要和我,一同堅守荼迷老師臨終前的遺囑。
“我與你不同,你是早晚要回帝都的人。你不能像我這樣,在外麵遊蕩。你可是卡文羅蒙五親王,荼迷導師說過,卡文羅蒙家族的指戒隻有聚齊的時候才會產生前所未有的力量。”他似乎想到了什麼,便是念念有詞地自顧自地說了起來。
“……”晗木蹙起眉心。“……”她攥起手心,緊咬牙關。
“……”他沉默了片刻,眼神中流露的難以承載的傷痛,話題又從回帝都這事裏跳躍回了艾爾城戰役之上。“艾爾城,我們隻有贏。”
她明白,這場暴風雨,就快來了。
是的,暴風雨就要來了。
世界的發展的軌跡,其實早已被神規定好了,大費周章的前世今生的戲劇或是說得天花亂墜的開幕詞,都隻是曇花一現,抵擋不住時間衝洗的都會成為曆史的河流泥沙。
他手上多米諾的牌碼正在緊鑼密鼓地籌備著,直到算計中的那一刻,不管愛的,不愛的,恨的,不恨的,有血緣,沒血緣的,是否都已經準備完畢,他隻管用食指輕輕一碰,一並都將“劈裏啪啦”地跌倒,你推我搡,頭碰血流的。
懺悔已經來不及,期待還來得太早。
一場饕鶗盛宴,饑餓的人輪流上桌,用膳過後,擦擦嘴便各奔東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