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她終於能進屋子裏去的時候,榻上人一動不動地躺著,她上去撫他的臉,低頭下去感受他暖和和的鼻息,隻覺得心思都要陷進去。
醫囑擱在一旁,藥爐煎著藥。
摒退下人,她的男人她自己照顧。
入了夜便想抱著他睡,可是躺在榻上方才想伸手環住他,又擔心扯到他的傷口,便悻悻將手縮回來。
又一想,自己此前迷糊起來可是將他踹開過,自己習慣著也是窩在他懷裏睡,隻怕睡過去隻顧習慣傷了他,而他還沒醒,又不能說話。
咬了咬牙,把自己兩個手用束腰大抵綁了一下,不是很緊,但是也脫不開,就掛在床榻頭的外側。
如此睡了一夜。
弋棲月眯了眯眼睛,靠在柱子上,任憑外麵微涼的風緩緩拂來。
本是舒服得緊,孰知那邊湛玖卻匆匆而來:“陛下。”
弋棲月皺了皺眉:“怎麼了?”
湛玖低聲道:“陛下,玉先生來了,要陛下兌現當初的承諾。”
弋棲月一愣。
不錯,自己的確是還欠玉幕先生一個承諾。
“玉先生如何說?”
弋棲月並不打算做違約之人。
湛玖低聲道:“玉先生說,懇請陛下守諾——墨家不可無後,請陛下不要殺死墨掌門。”
弋棲月一愣。
是了,昨日猶豫糾結,還是依照規矩讓人帶墨蒼落去瞧傷了。
算計來去,雖說旁的都沒了,乃至痛恨,但是在她小時候,他一直護著她,並且也是救過她性命的。
當時她隻想著,如若宸卿有個三長兩短,即便墨蒼落能救活,她都要再次、親手取他的性命。
如今……這二人都保住了性命。
湛玖咬了咬牙,又道:“陛下,玉先生解釋說,墨家和玉家,幾百年前是共同長大的,都是老祖宗的孩子。”
“老祖宗當時囑咐要善待墨家人,如今他不能看著墨家絕後。”
於是,在蒼流掌門行刺被擒一事傳揚出去後,玉幕匆匆而來,隻為了阻止弋棲月。
弋棲月聞言皺起眉頭,卻是轉身看向門間。
如此……
太委屈宸卿了。
“陛下。”湛玖在一旁低聲說著。
弋棲月眉頭鎖起,隨後卻想著,玉先生是何等厲害的人物。
平日裏他安安靜靜的,不代表他不會使手段。
狠狠沉了口氣,隻道:“好,朕……答應他。”
“去給玉先生回話吧。”
湛玖稱是,隨後卻是不走。
弋棲月微微蹙眉:“還有什麼事嗎?”
湛玖俯身行禮:“陛下,方才裹城傳來消息。”
“臨時關押在裹成的掌門夫人,聽見獄卒談論消息,已經以頭撞壁而亡了。”
弋棲月愣了愣,隨後隻是頷首。
對時蕪嫣是怎樣的算計?
這個人可恨又可憐。
可恨於算計,可憐於被算計。
擒住她的那日,弋棲月毒啞了時蕪嫣那張習慣於撒嬌涕泣的嘴,而後她前往落霞穀,便將時蕪嫣先關押在裹城。
來人報,說時蕪嫣不肯走,是拖著走的。
弋棲月當時容色淡淡:“等她腿壞了再給她醫吧。”
幾日後消息傳過來,說時蕪嫣已經站不起來了,就是每日都在哭。
弋棲月再次容色淡淡道:“告訴她,聽說墨掌門身邊的侍女有孕。”
幾日後消息又傳過來,說時蕪嫣日日哭,已經哭瞎了一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