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意闌珊,春意已然濃了。
昨晚落了一夜的春雨,今早出去,發現窗外的芽兒都綠了。
許是今日方才泛的綠,許是許久之前便泛了綠,隻是無人瞧。
弋棲月著著一襲裏衣,外麵簡簡單單披著一件袍子,散著一頭墨色的發,合上門,便斜斜靠在門外的柱子上。
不敢打開門,即便是一個縫都舍不得。
門內那廝還沒醒,昨天……
眼看著他靠著她不動彈了,外麵卻起了廝殺聲。
弋棲月知道應是自己的人到了,當即大喝一聲‘來人’。
總算是把醫者給盼來了。
她在門外兜兜轉轉等了許久,終於等到薛太醫走出來。
他手上卻拿著個東西。
當時弋棲月緊著一張臉看向他,孰知薛太醫第一句話便是:
“陛下請寬心。”
“命保住了。”
弋棲月聞言心裏一鬆,這一瞬間,眼眶竟然莫名地又紅了。
命保住了。
命保住了。
她的宸卿還是她的。
薛太醫沉了口氣,卻又道:“其實,瞧著這力道,若是刺中了,命是絕不可能留下的。”
“隻是夜君閣下懷裏揣著這條腰封,恰恰腰扣還是硬鐵。”
“老臣看了看上麵的劃痕,猜測著應是那劍原本正正當當刺過去的,卻碰到了這個扣子,結果滑開了,就刺偏了,恰恰錯開心髒兩寸半,又沒觸著大脈,救過來了。”
弋棲月方才回神瞧了瞧薛太醫手裏這一條腰封。
上麵還有血色,大抵是沒能完全洗下去。
這腰封本是那日被她拽下來,摔裂了一角,她說不想扔,可是如今帶著的沒有師傅,不妨先帶著這腰封,改日再修。
夜宸卿這廝當時撿起來瞧了瞧,隨後就乖乖收起來了。
“陛下不記事,臣下拿著。”
當時弋棲月隻是點了點頭,倒是從不曾想過,這東西竟能在關鍵時刻救下他的性命。
抬手從薛太醫手裏將腰封取過來攥在手心。
“那昨日……朕瞧著他吐了那麼多血……”
弋棲月說著,心有餘悸,想問個明白。
薛太醫答:
“陛下,恐怕夜君是直接被刺的,沒個緩衝,那是被利劍震出的內傷。”
“所以,陛下,夜君閣下無性命之憂,但是半年之內,隻可適當活動,不可習武了,或者說,若是萬不得已要習武,也不可用內力了。”
半年……
弋棲月心裏念叨了一句。
不過思量著,如今天下已定。
她留他在宮裏,左右都不會有人能碰他。
“好,朕記得。”
她停了停,卻又想起當初他的手來。
這廝為了不讓墨蒼落將劍抽回去,直接用手攥住劍刃,後來那隻手落下去的時候,全是血。
“先生,他的手如何了?左手。”
薛太醫道:“回陛下的話,手的情況還算好。”
“還是要慢慢恢複,這些天恐怕會僵麻不便,一兩年之內,恐怕是彈不得琴了,至於旁的事,簡單的,並不妨事。”
弋棲月聞言愣了愣,心裏一沉。
覺得對不起他。
隨後咬了咬牙,又想著——
也罷,也罷,已經夠幸運的了,他的性命還在。
而後即便手始終都不靈便,他想要彈琴,她便尋盡天下醫者給他治。
點一點頭,謝過薛太醫,又囑咐他好生照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