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夜親眼見到師父身放金光之後,陳行中震撼不已。對於修行之事,他隻了解些許皮毛。雖然他一向與師父很親近,但師父卻一直都沒有深入的為他講解過禪門如何修行。那些呼吸法門、養生功法他早已熟練,但他同時心裏也清楚那絕不是修行的全部。
這日,陳行中早早的起來了,跪在了師父的門前。他決定今日一定要弄明白如何修行。為了表明自己的決心和誠心,他堅持不打擾師父,隻是自己跪著等候。惠能得道之後,早已證得五眼六神通,知道陳行中的心思。約過了一炷香的時間,惠能方才出門。
行中見到師父,十分誠懇的說道:“請師父教我修行!”
惠能看著小徒弟問道:“修行,是為了什麼?”
行中答:“為了獲得神通,為爹娘報仇!”。
惠能搖頭,歎道:“中兒,你先起來吧,修行之事以後再說”。
行中不肯,堅持說道:“師父若不肯教我,我就長跪不起。”惠能默然離開了,獨留陳行中跪在原地。行中跪了一天一夜,中途圓圓來勸行中起來,行中不為所動。看著小徒弟如此堅決,惠能隻能無奈歎氣。
次日,惠能焚香,淨手,淨口,再次來到了行中的麵前。微笑著對行中說:“中兒,你起來吧,今日師父教你如何修行。”行中有些驚訝,“真的嗎?”。惠能點頭。
行中欣然傾聽,惠能默然良久。兩人一直這麼沉默著。
沉默了一會,惠能問道:“會麼?”
行中茫然,搖搖頭。
“你是誰?”
“我是中兒啊,師父!”
“陳行中隻是你的名字,什麼才是真正的你呢?”
陳行中原本還想指著身體說這是自己,但聽完師父說的,他止住了,開始返照參悟。“我”到底是誰。我有身體和思想,但是身體從小到大一直在變化,如果砍去我的雙手、雙腳,隻要我還活著,我感覺到的那個我還是我。所以身體隻是我的住所,它並不是“我”。那麼,同樣思想也不是我,因為思想也一直都在變化。身體和思想隻是為我服務的工具。那必然還是有一個“我”的。到底是什麼呢?
“師父,我的名字、我的身體和我的思想都是我所有的,但不是我。嗯……身心是為了真我的喜好和利益服務的。所以拋開這些我的附屬物,必然是有一個自我的,它就是身體和思想的主人。”
“不錯,身心隻是工具,為自我服務。可是,自我的喜好和需求難道就是原本的你嗎?是從一開始就有的嗎?”
行中想了一下,回答:“嗯……,不,我的喜好和需求隻是我經曆和成長過程中累積的。可是執我難道不是人的本能嗎。嬰兒餓了就知道哭,要吃奶,就是因為有自我感,不是嗎?”
“自我感?那麼能夠感知到自我的又是誰?”
陳行中愈發困惑,“師父,這些與修行有什麼關係?”
“你說你要修行,那麼就需要先弄清楚是“誰”要修行?”行中欲再言,惠能抬手:“你先自行參悟吧!不用給我答案,需要答案的是你自己。”惠能留下陳行中,獨自離開了。
陳行中的疑情被挑了起來,咬著這個問題放不下,吃喝拉撒都是它,誰在吃,誰在喝,誰在拉,誰在撒。剛一走神,他就會參誰走神。他的整個狀態就像回到了當初爹娘剛離開時的狀態——天昏地暗。圓圓、朱宏、風權來找他,他就像魔怔了一樣,自言自語,獨自走開了。圓圓擔心去找惠能,惠能笑著說沒事,行中這幾日閉關。
參了一天,他有些疲憊了。傍晚時,他獨自來到崖邊。夕陽餘暉灑在他的臉上,遠處有一彎彩虹,仿佛一座橋,連接著天與地,又像是在接引他。一陣風吹來,恍然間,彩虹似乎微微晃動了一下。就是這一下,打破了陳行中追逐答案的狀態。那個咬著問題的心和那個一直被他緊抓著的問題,一瞬間放下了,沒有了。他忘記了自己是誰,忘記了自己在幹什麼,仿佛與那彩虹一樣,隻是這天地間的一粒微塵。他安住其中,忘記了時間,仿佛進入了另一個維度。忽然間,那個問題又出現了,思想又回來了,在原來的維度裏來來去去而他在新的維度裏感知著。“我”是誰,陳行中一返照,當下這個不就是我嗎?我怎麼這麼笨,騎驢找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