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彤笑道:“正是,母親說是蔓大夫代寫。當年我火燒書房,氣走了彭夫子,老大夫專程跑來跳起腳腳把我罵一通,並說,若是他通老子學說,定要收我為徒,不把我整個半死不活,也要脫一層皮。
“因此,我小時怪他多管閑事,一直有點恨他,又有點怕他。不止我怕他,枳都不少小子都怕他,有一次路上,他碰到鄂越,也教訓起來,鄂越罵他老不死,他順手給鄂越一記耳光,鄂越居然沒躲得過,被打得狂眉狂眼。”
虢昌、夫人皆笑。
虢昌道:“此書大意是這樣的:……半年未見,甚為想念。愚姐當年,初入樊府,好多歡洽,以為有幸;不料上天不佑,無有己出,常以為恨。後幸雲彤從天而降,極有孝道,勝過親生,甚慰姐心。
”愚姐已病入膏肓,陽命蹉跎,本想一了百了,無奈有一心事,寢食難安,思前想後,不得解方,今幸小兒奉王命辦差有隙,故不避俗套,叩達心意:故夫曾對我言:‘數公子權力之爭,已成水火之勢,有朝一日或骨肉相殘,彤兒勇武過人,性情火烈,不諳世故,易受蠱惑,若無意參與其間,引來殺身滅氏之禍’。
“將軍臨終前幾日又對我說:‘曾有高人指點,言此子命不久長,需柔化其性,以抑其燥。但相淮之言,我常以為他未說透切。聽雲彤其言、觀其行,知絲毫未有進益,如此下去,恐不僅身敗,且連累家族,我誠為憂心,此死難瞑目之事’。
” 姐無所出,唯此子視為至親,如今病深,自知定數難逃,獨不忍此子再遭大劫。無人可負重托,懇求妹妹叼念舊情,勸他趁此良機,隱歸虎安山林,靜心養氣,暫避紛爭,待公室大事既定,再出山不遲。
"若妹妹不忘當年枳都山之約,則姐死得更安心也。姐今命如遊絲,隨時將斷,人之將死,其言也哀,素知妹重情重義,故致此書。妹妹大恩,泉下相報!不知何日便當永別,淚如湧泉!
"又:幾年前,妹曾送我的四四花香粉,果然神奇,盼能托心腹之人再賜贈少許,隨姐入樞,可慰想念。”
虢昌將書還夫人,夫人道:“多謝,請先回。”
虢昌道:“明白。”
老先生在虎安宮中多年,見是華夏文字所寫的書信,知道夫人不必囑咐要保密。侍衛來送了出去。
夫人對雲彤道:“姐姐的意思很明白,是讓你隱匿身份,留在草原,以防不測。”
樊雲彤泣道:“母親幾次病了,我回家看她,她都說隻是著了風寒,頭痛腦熱,小病常有,不必擔心,原來已如此之重,卻從未實話告訴過我。是我不孝!”
“姐姐是怕你擔心。你作何打算?”
樊雲彤收淚道:“母親多慮了。國家用人之際,將士效命之時,大丈夫自當戰死疆場,豈可回避!”
“若是戰死,也得其所,隻怕遭小人暗算。”
“若母親不放心,回去之後,請守邊關,遠離枳都便是。”
“極權之爭,從來殘酷,便是父子兄弟之情也不講。”
“就算如此,也極不妥。再者,我若留在草原,不回枳都,會給虎安山惹下麻煩。”
夫人笑道:“隻要你拿定主意,我自有讓枳都方麵無話可說的辦法。請再三思。”
“六公子差遣是公,慈母之言是私,公大於私。若不回枳都,為國人不恥。寧死不敢為!”
瞫夫人見他氣宇軒昻,慷慨陳辭,越加稱奇,知勸不動,不再勸說,心中歎道:“姐姐有兒如此,死有何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