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舊是一頓波瀾不驚卻也充斥著濃鬱溫馨的午飯。
收拾了碗筷,又刷了鍋碗瓢盆,趙三忌和唐於飛叔侄倆在沙發上泡了茶。薑挽月則是下樓上水果攤買水果。
唐於飛問起了趙三忌有關粵劇方麵的事情,趙三忌露出個不出所料的神情,老實回答了唐於飛。當然不忘追問唐於飛其中的玄機。唐於飛也沒藏著掖著,說是後天晚上帶他上劇院認識個老人,吃不準老人的脾氣,所以這會兒也隻能先誤打誤撞,投其所好再計較。
對唐於飛表現出的鄭重其事,趙三忌跟著也提起了興致,接著問,老人很有來頭?
唐於飛朗聲笑笑沒答話,微微點了頭,食指指指天。
唐於飛的這番小表態,更堅定了趙三忌要把粵劇這門子藝術悟透的決心,秉著一寸光陰一寸金的念頭,起身辭了唐於飛,唐於飛吩咐等一下,轉身進了房,從床頭摸出一本老舊的線裝本,遞給了趙三忌。語重心長道,對老人的心思,他自己也沒太大的把握,小虎子能對老人胃口最好,如果話不投機,虎子也別刻意去牽強,二叔在廣州活了四十幾年,認識的菩薩大佛不算少,不缺他一個。
趙三忌咧了咧嘴想說些什麼,最後卻都咽在了嗓門處,笑著道,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小虎子明白這道理。
下樓路過水果攤時,趙三忌碰見了嬸子薑挽月正在那邊精挑細選著水果,拿起看看又放下,瞥了瞥插在泡沫箱上標價18的價簽,抬頭用那依舊還有些蹩腳的粵語同水果攤的老板侃價,一番生澀的來往,砍掉了五毛錢錢蠅頭小利的薑挽月,花了二十塊買了四個水蜜-桃,帶著那點已經殘存不多的小女人雀躍,興衝衝轉身要上樓。剛巧碰見杵在樓梯口眼睛泛紅的趙三忌。
“嬸嬸。”趙三忌幾近哽咽道。
薑挽月感受到了趙三忌的情緒,微笑著走近身,抬起了衣袖,擦掉了趙三忌眼角的淚花,眯起一雙掛滿魚尾紋的眼角,“這麼大的人了,小虎子咋還像個鼻涕蟲,羞羞,走,跟嬸嬸上樓再坐會兒,剛買了水果,挺新鮮的。”
趙三忌紅著眼低著頭,小聲拒絕了薑挽月,薑挽月不強求,拉起趙三忌的手,把手中那小袋水果塞進了趙三忌手中,又探手理了理趙三忌的衣領子,笑著道,“剛才那事兒別放心上,小老百姓都有的壞習慣,罵人又不是打人,嬸子不疼。”
“二叔心疼,虎子也心疼。”趙三忌很不爭氣地又掉眼淚。
“傻孩子。”薑挽月再次小心地擦掉了趙三忌眼角的淚花,隻是這次再也沒能笑出來,“嬸子自從跟了你二叔,這輩子就再也疼過。”
趙三忌點點頭,努力揚起了個燦爛的笑臉。
“還有,別怪老爺子,你二叔叛出唐家這件事,老爺子也是身不由己,畢竟虎毒不食子。再說,這事兒也是你二叔心甘情願,怨不得人。”薑挽月囑咐道,昨晚和唐於飛共枕時,唐於飛曾簡單地說起了有關趙三忌最近這陣子的情況,和趙三忌如出一轍的避重就輕,在一些驚險處,唐於飛除了沒敢濃墨重彩,甚至都是選擇性跳躍。所以,薑挽月對這個從小喜歡拖著兩條長鼻涕躲在自己屁股後頭求庇護的小虎子,多少也了解了些家底和脾氣,她擔心這娃兒腦袋一發熱,就單槍匹馬闖進了唐家,外人是不了解唐家那可怖的壁壘,可好歹也在唐家生活了有些年的薑挽月又何嚐不知,如果趙三忌這會兒不知進退地闖了進,十有八九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了。
趙三忌陽奉陰違地“嗯”了聲。
薑挽月笑著搖搖頭,她知道小虎子沒把自己的話聽進去,當下卻也沒三申五令,而是把希望寄托了在唐於飛身上,指望著由他出麵開解開解趙三忌,畢竟是親叔侄,唐於飛的話趙三忌或許還能聽進些。
別了薑挽月,趙三忌路過那家水果攤時,動了個小手腳,在他走後不到一分鍾,水果攤上的木架子,下麵四條腿突然毫無征兆地全崩斷,一桌子粉嫩的瓜果,滾落摔碎了一地,這讓那個口上不積德的市儈小商販,欲哭無淚,連出聲罵娘的力氣都沒有。
薑挽月站在樓梯拐角處的小陽台,看著趙三忌揚長而去的自得背影,不禁莞爾。
小虎子還是那個小虎子,總喜歡哭著鼻子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