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聲音低低的,胸腔因為發聲也微微振動著,白鴻離窩在他的懷中,突然不知道自己是誰,為何來到這裏。她在那一刻覺得自己就是林渠光的妻子,僅是妻子而已。沒有那些勾心鬥角,沒有將要發生的欺騙,沒有以後的背叛,她就是他的妻子,會懷著純粹的心守在他身邊的妻子。
可這樣的心注定不能持久,她隻能更堅定自己來此的目的,然後將他的關懷溫暖視作草芥,強行拉開自己與他心之間的距離。中秋之後再沒有為他唱過曲子,那晚的月色也再沒有見過。
如今林渠光卻突然提起,令井曦心生不安。她勉強笑道:“那曲子不唱也罷,皇上若想聽,到了行宮臣妾再唱與皇上聽。”她婉轉拒絕,卻看見林渠光在下一刻沈下了臉色,不過他沒有表現出來,隻是稍稍將身子移開道:“也好,馬車顛簸你也累了,好好歇息吧,朕去皇後的馬車看看。”他作勢欲走,井曦看著他的背影,雖然明明知道他隻是暫時離開,或許很可能是激將自己,但是手卻還是不聽使喚的伸出來抓住了林渠光的袖口。
什麼時候這麼依賴他了?竟然會出手挽留他?井曦看著自己的手一部分掩在衣服裏,恍惚的沒有說話。不該是這樣的,也不能是這樣啊……
林渠光回首看她恍惚無措的臉,想起中秋那晚也是這樣的表情。阿離,阿離……他微微歎氣,坐回井曦身邊,握住她的手道:“好,朕不走。”井曦回過神兒看向林渠光,這張臉睡著醒來,用膳學習以及看過無數次,這次卻更加記憶深刻,刻骨銘心。
井曦點點頭,馬車這時走的慢了一點,估計是在上坡,她輕咳一聲,唱起了那首許久不唱的《月兒怨》。
“月兒怨,怨斯人如夢,月兒怨,怨遠方難帆,月兒怨,怨佳期不再,月兒怨,怨良辰難續……”她的聲音較之以前清朗了不少,但還是沒能掩蓋這首曲子原本的傷感。歌聲從馬車裏飛出,如同蒲公英的種子在周遭飛舞,聽者無不感懷傷感,連馬兒都提不起上坡的氣力。馬夫眼疾手快,迅速揚鞭才避免了滑坡的危險。
林渠光看著低首吟唱的井曦,心中愴然。他曾經說過讓她不怨,會將世界上最好的東西都給她,可這些年,他們已經走到了不堪的地步,自己的諾言也始終沒有兌現。月兒怨,怨的不增不減,不多不少,但還是怨。如果當初再對她好一點,再好一點,是不是就不會走到這個地步?
他想著更加緊緊的握住她的手,直把白嫩的手握出紅印,井曦一曲唱罷感覺到手的疼痛,但她還是微微笑著道:“皇上,好聽嗎?”以後就再沒有第三首了吧,好聽嗎?林渠光……
林渠光點點頭,將井曦的頭攬到肩膀上:“好聽,阿離唱的最好聽。”再對她好一點兒應該就可以了吧,再好一點兒,阿離……
馬車外悲涼的歌聲似乎還在回響,傷感的音符四處飄散,帶壞了一車人的好心情。
隊伍的排列是按照尊卑而來,井曦馬車的前方便是陳皇後的車輦。貼身的小宮女正奉上香茗,小公主在榻上睡得安穩。歌聲飄過,陳皇後放下香茗,皺起眉頭:“是誰在歌唱?為何如此悲傷。”
小宮女有些為難道:“回皇後娘娘,是曦妃娘娘,皇上正在她的馬車裏。”陳皇後微微一怔,又是那個曦妃麼?皇上的盛寵,靜妃的死,太後的嫌惡,這位曦妃娘娘在宮中可是掀起了軒然大波啊。
陳皇後想起剛進七王府的時候,那時候林渠光對她盛寵一時,她原以為井曦不過是不受寵的嫡妻,後來有了身孕之後更是平步青雲,在七王府可以說一呼百應。林渠光寵她,下人都尊敬她,隻有井曦從來不正眼相看與她。
她很不快,想要暗中懲治她。於是在她的膳食中下了藥,藥量不多也沒有什麼副作用,隻是會讓她覺得頭疼,身體不適罷了。但就這一次,讓自己親眼看見林渠光對井曦的寵愛,那種近乎瘋狂的保護,現在想來都是一場噩夢。
如果不是自己懷有身孕,估計林渠光會將自己掃地出門,陳皇後想起林渠光對自己說的一句話:“如果你再動她一下,我會殺了你。”他的眼神是她沒有見過的嗜血,她相信他真的會這麼做的。
陳皇後微微歎氣,看向榻上沉睡的公主,這個孩子也隻是林渠光的一個施舍,而無關任何的感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