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朝九十四年暨慶嵐二年春三月,這一年的春狩如期而至。浩浩蕩蕩的隊伍從祁安城出發前往西邊幾百公裏的行宮靈薩,去歲因為為先帝守靈所以未成行,這次扁絲新帝林渠光的第一次春狩,場麵也比以往要宏大些,出行人數也是多於往年。
後宮嬪妃中陳皇後自不必說,然後除了井曦之外還帶著一些妃子,這些妃子無不是王公大臣之女,這次倒不是她們為父謀取了福利,而是憑借父親的恩典才得以坐上春狩的末班車。這要說起來,源頭還在於一個人——淩洋郡主。
春狩最早時候是完全屬於皇室成員之間消遣玩樂的,他們在草場鶯飛的時候來到自然清新的靈薩,然後在此打獵取樂。後來過了幾年,當時在任的皇帝體恤忠臣公務繁忙,身體勞頓,特命他們一同前行,借打獵之行來鍛煉身體。後來漸漸的形成共識,能與皇帝一同前來春狩的臣子都是極受皇帝重視的臣子,有些人便擠破頭想要隨同,春狩成為一種榮寵的象征。
而以往家中有入宮為妃的基本都可隨隊前行,這也是一種變相榮寵的象征,也是被人推崇的。但今年皇帝隻預備帶陳皇後與曦妃二人,這可急壞了一些大臣。家中有入宮為妃的更是大恨,著實惋惜。
就在這時,一個人卻出頭為他們說了好話,令這些大臣對其也是另眼相看起來,這人就是淩洋郡主。朝中臣子都知林渠光極為關愛這個侄女,對她的一些話也算言聽計從,不禁又燃起了希望。
事實也沒有辜負他們,皇上特下恩典,將他們一並帶去春狩,甚至還帶去了宮中妃嬪,無疑是極大的恩典。一時間登門拜訪郡主府表示感謝的絡繹不絕,也讓淩洋郡主的威望增加了好些。
這樣一來春狩的隊伍十分和諧歡快,出了祁安城後大家都輕鬆起來,隊伍中甚至出現了放聲歌唱的聲音。當然這聲音還是壓抑著,以免驚擾了隊伍後方的新帝車輦。
皇帝出行的架勢自然是很大的,他所乘坐的馬車也是異常華貴。馬車的木頭是百年的楠木,拉車的馬健壯雄偉,車內的陳設也是一應俱全,厚實的毛毯抵禦長途爬涉的顛簸,精致的糕點時時更新,車內也燃點著上好的熏香,以消除皇帝的疲憊。但就是這樣豪華舒服的馬車中,其實空無一人,唯一有資格坐馬車的人早已去了別處,空留豪車了無人煙。
出了祁安城林渠光便離了自己的豪車,與井曦一同坐在妃子的馬車上。而嬪妃的馬車距離高歌之人十分接近,歌聲自然也傳進了車內。
井曦坐在厚實的毛毯上,看著與自己擠在一個床榻上的林渠光歎道:“皇上何苦來,旅途艱辛皇上要保重龍體啊。”她溫溫婉婉的說著,聽得林渠光微微一笑。恰逢車外傳來嘹亮的歌聲,林渠光伸出食指觸在井曦的唇上;“聽,外麵有人在唱歌。”
井曦側耳皺眉道:“是否驚擾了皇上,命人前去……”林渠光搖搖頭笑道:“阿離可還記得那年中秋為朕所唱的曲子?朕此刻甚為懷念啊!”井曦微微揚眉,也想起了那晚的情景。
那時候她剛嫁入七王府,中秋宴飲時雖林渠光入宮與皇親國戚一同慶祝。她記得那天晚上林渠光很高興,飲酒也有些多,回到王府時便醉的昏昏沈沈,但興致依舊很高,非要拉著自己去看月色。井曦拗不過他,二人撇下仆從去了湖心亭。
林渠光半躺在她懷中,看著圓月高懸,突然開口道:“阿離為我唱首曲子吧,我想聽。”彼時井曦還是白鴻離,對於自己的身份也有些迷糊,甚至極為害怕林渠光與她說話,於是乍一聽見這個請求嚇了一跳。
林渠光坐正起來,拉住她的手攬她入懷,又一遍說道:“阿離為我唱首曲子吧,我想聽。”白鴻離突然心就靜了下來,清清嗓子為林渠光唱了一首《月兒怨》。
“月兒怨,怨斯人如夢,月兒怨,怨遠方難帆,月兒怨,怨佳期不再,月兒怨,怨良辰難續……”這本是祁安城廣為人傳的小調,幾乎人人都能哼上兩句,本來也不算歡快的調子,又配著白鴻離略顯清冷的聲音,更加令人心生彷徨,著實與當時的情景不搭。白鴻離唱了一兩句也覺不妥,又覺得突然停下更為不妥,隻得硬著頭皮唱了下去。
一首完結後林渠光久久沒有說話,白鴻離在他懷中也看不見他的眉眼,不知他現在是何種表情,心中更加忐忑。片刻後頭頂才傳來話語的呼氣聲:“《月兒怨》,阿離,不要有怨,我會把這個世上最好的都給你。”